白鹤暗卫唯独听从皇上的命令。与祡由佥之流的心腹不同,皇帝实际上把暗卫与心腹当做他手底下的两派人来看待。
暗卫行事时,通常有心腹在同一地区办事,相互合作很少,监督是最通常的,反之同样。皇上的多疑可谓太过极端,心腹与暗卫都不能完全相信,这般极尽人力,也是为了保证自己能拿到最真实的情报。
也就是说,他们和祡由佥不是一伙的。
这人出现在杜纵管辖的范围,想来是奉皇上之命,与祡由佥相对的,偏向于调查杜纵其人。
虽然他与杜纵划分区域而治,但都在一州,难免会有些交集。祡由佥明面上更是还有一个都水监的职称,向皇上汇报时定是会捎带整个垣州的情况。
杜纵作为州牧,再如何渎职,桌子上的文书也是只多不少,不过是没有处理罢了,恰好可以与祡由佥提供的情报相对比。
只是白鹤暗卫不能暴露自己身份,只能私底下进行查探,平日里便是借用伪装四处打听消息。
左颂世被黎筝瑞忽然出声吓得身子微微一耸,看到他对算命先生怒目而视。
像是在帮自己说话一样。
他缓缓靠在桌上,慢慢吐出口气。
这错觉莫名让他有些高兴,只是这般怪异的举动,让暗卫瞧见,恐怕又要开始怀疑。
他不知道黎筝瑞为何忽然说那种话,但他做出这种不合时宜,似友非友的行为左颂世也是司空见惯。黎筝瑞甚至能瞎掰成是担心自己被说死了,不能亲手了结自己而生气。
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这位……公子的友人,看来是相当关心公子啊。”
果然,算命先生抓住这点便问道。
黎筝瑞立时察觉出不对,收了气势,后仰躺在椅上,给自己裹上层病气。
“黎夫人?他可的确是担心我死了,因为我死了,他可就回不了家了。”左颂世怪笑两声,坐直身子朝着算命先生道,“毕竟我们家——情况特殊。”
他像是在调笑,却含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霎时拉开剑拔弩张的氛围。
黎筝瑞没说话。
他听不出左颂世是真这样觉得,还是只当成糊弄人的说辞。
他知道自己接近他是有所图谋,但他对祡由佥的计划知道多少,黎筝瑞不敢肯定。
又贸然行事了。
他眼睛微微一眨,瞥了眼左颂世又迅速收回。
本以为这算命先生不过是个二流子,张口就是要破财消灾的,看左颂世的反应,却又不止于此。
可这人身上并没有什么攻击性的感觉。
就连祡由佥那典型的文弱模样,他都知道这人后头还藏着心思。
这种直觉从未错过。
黎筝瑞一时思绪万千。
左颂世呢?他会不会又觉得自己这么冲动,给他添了麻烦,还是觉得自己一直盼不得他好,总以为自己是针对他的?
他一向不喜这样与人接触,说什么都被存心听着,面上还笑得假惺惺,一想到就让人浑身不舒服。
现在又得让左颂世费心思。
他明明是想出来玩的。
黎筝瑞不自觉摸着放在身上的书,指甲在封皮上划出一点儿沉闷的声响。
算命先生这才听出左颂世对黎筝瑞的称呼,迟疑道:“二位这关系是……”
“他不过是我的一个侍妾罢了,性子烈得很。”左颂世继续咬着手里的糕点,把嘴边上一点糖渍卷进嘴里,“别看他现在这样,人家可是从神京下来的……不过嘛,最后不还是来我们垣州了?”
演得挺真。但他刚刚又不是第一次在这人面前叫过“黎夫人”,现在才装出刚反应过来的模样,有些弄巧成拙。
大定朝只是不能娶男子为正妻,只是正儿八经让男人当过门妾室的也少,大多就是随便玩玩。而愿意进人家门给人当妾的,其实和签卖身契也没什么区别,都是男子,没人愿意把自己放到和女子同一地位。
这般特殊的关系,当是刚一入耳就要察觉。
方才自己的话已经是在警告外人不要随意打听了。这暗卫被遣到这儿调查,定是已经知道他们底细,再一联想自己说的话,那便是十成十的真。
王府上无妻无子,长辈也都去世,只有他一人,若自己真是死得早,黎筝瑞指不定就要被圣旨以尽恩的名义按在垣州。
黎筝瑞适时扭头观察算命先生。
在左颂世的诱导下,这人的确是慢慢露出些奇怪的地方,但仍是不好下结论。
殊不知在算命先生眼里,他的眼神带着止不住的恨意,像是良家子女屈从淫威,不敢让人知道,恼羞成怒一般。
暗卫大抵也是想到这点,便自己转了话题。
适时店小二总算端上茶来,满脸堆笑道:“客官久等了,客官慢用!”
出去时,才见到坐在旁边的算命先生,迟疑一下问道:“这位客官……要点些什么?”
算命先生露出窘相,摆摆手道:“上最便宜的茶水便好。”
店小二迅速翻了个白眼,又稳住五官:“好嘞。”
左颂世听见他轻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