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想知晓的,明日找少爷去要答案,好不好?这里熙来攘往的不安全,我先送您回家。」
「那里早就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阮静筠确认从他这里套不出答案来,便从手包里取出一份摺叠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郑怀,顺手把将木匣接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将手搭在锁扣上,却又瞬间如惊醒一般的迅速挪开,而後嫌弃似的将它随手扔在了已经在车内摆好的行李堆里,道:
「阿怀,我现在有事要去忙。那个文件袋里是一份房屋管理委托凭证,上面有电话和地址。劳烦你联系管理员取了钥匙,将我的行李们先送到家里去。」
想了想,她又道:
「最好是能再替我雇个可靠的娘姨,可以吗?」
见郑怀点头,阮静筠道了声「回见」便转头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说:
「千万不要偷偷跟过来,你是知道我脾气的。」
阮静筠心知郑怀办事一向安帖,既然还愿意来码头接她,便没有任何理由不将她的请托放在心上。莫说只是帮她雇个姨娘,恐怕他在到达杜美路的这处住宅後,便已立刻将里里外外是否足够安全检查妥当。
既如此,此刻公馆里的昏暗便显得格外异常。
除非……
阮静筠忽然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脚步也在那一刻骤然刹住。
她久久顿在原地,只觉心底的最深处突得汇聚起了一种软溶溶丶暖融融的东西。
它们小心翼翼的摸索着想向心头蔓延出来,可才刚刚探出头来,被碰触到的位置便紧绷绷的抽搐起来,又酸又疼。心间几番角力,那一丝柔软终究被挤回到了探不到的地方。
像是已经做好了面对接下来境遇的全部准备,阮静筠轻轻吐了一口气,手指抬起,缓缓握在了门把之上。
第5章伍
除了几扇大窗旁被月光洗过的地方反射出清冷的白,公馆内的大多数地方都是晦暗不明的,唯有厅中一角的桌灯里,一寸一寸的流淌出稀薄而昏黄的光雾。
从一片晦冥,走入另一片黯淡,眼睛是不需要适应的,阮静筠几乎在进屋的瞬间,便捕捉到了仰卧在沙发上的傅斯乔。
奇妙的是,原本浅淡的光晕在倾洒於那一隅时,不知为何竟好像忽然明亮的些许,它们争先恐後的温煦的包裹着他,如同一张暖金色的绒毯子。
似乎怕惊扰到屋内那人的梦境,阮静筠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脚步也放到了最轻。
而这,与她在拧开门把手前所想好的那些应对此人的态度和法子截然不同。
甚至,已是完全相反。
饶是她如此小心翼翼,可才刚走没几步,傅斯乔却偏身动了动。
阮静筠当即僵在原地,只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
好在傅斯乔并没有醒来,只是将原本遮在眉眼上的左臂垂了下去,没过几息,又伸手朝着茶几的位置探了探,而後眉间蹙出了几缕褶皱。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安稳,额上浅浅的川字亦随之融化在光晕里。
阮静筠仍旧保持着静止,又盯着那处光亮细细观察了半晌,方才将闷在胸口的那口骤然敛住的呼气缓而轻的吐了出去。可空气重新吸入体内,却也带来了新的心烦意乱。
刚刚,她似乎闻见傅斯乔在翻身的同时咕哝了句什麽,只是他说的太过含糊,阮静筠并没有听得十分确切。
可是,耳朵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麽,她的心却始终清楚的记得。
他是在要水喝。
这是傅斯乔难得梦呓时唯一会讲的话。
阮静筠当然明白,自己此刻应该毫不犹豫的将屋内的大灯全部打开,然後冷着面孔将他唤醒,再请他立刻离开这间只属於她的公馆。
可大概是傅斯乔躺在沙发上,浑身流露出的那种十足疲惫後的松散模样,让她硬不下心肠。
郑怀早上分明说过,傅斯乔最早也要明日晨间才能回到上海,可此时此刻,他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会是一番怎样的赶路呢?」
阮静筠想不到,因为她的脑内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将笼罩在他面上的所有倦意,都与自己的不曾提前告知的突然返程联系在了一起。
这大概是男女皆逃不掉的一个通病。
无论怎样嘴硬,面对一个喜欢的人,哪怕只是曾经,也总是免不了自作多情。
想及此,她恨不得当即嗤笑三声,可另一个念头却又很快占了上风。
「管它是不是一厢情愿呢,与其在犹豫不决中浪费光阴,不如就再给自己一刻的时间,做当下想做的事吧。」
阮静筠弯下腰,将双脚缓缓的从高跟鞋中退了出来,方才轻手软脚的朝着沙发旁走去。
茶几上的小壶中的水已经凉透,大概还是悄悄藏着说不出的别扭,她也没想着要去为他重新寻壶热的,便掀开茶杯,倒了满满一盏。
而就在这几个动作之间,阮静筠心头那些如同溶化般的软和竟又消散了些许。
於是,手中的那一杯原本属於傅斯乔的凉开水,便悉数吞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胸中的冷意顷刻间更加分明。
阮静筠又抬眼瞥向墙壁上摇摆的钟,理智终於彻底被寻回了。
她整理好表情,刚要提气高声唤醒傅斯乔,不想却忽得听见他在叹息。
明明是很轻的一声,也不知是周遭太过寂静,还是实在出乎意料,阮静筠只觉脑中被震得「嗡嗡」作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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