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茫然而软弱的表情从阮静筠的面上散开,她终於回了神。
这一次,她直接抬手将自己的耳饰取了下来,丢到了阿青的手中,脸上硬添了些许含而不发的怒气,又提高了点声音道:
「这个是老古董了,值很多钱。而我的要求也只有一个,你立刻发誓,绝不会让我再看到你。」
阿青当即眉开眼笑地连声应答:「自然自然。」
然後,他马上指着天,满脸郑重地发了一个「天打雷劈」的毒誓。可这种承诺,於他而言,根本连一丝半毫的分量都没有。
垫垫手中宝石的重量,阿青兀自琢磨:
「果然是没长什麽脑子,又胆小如鼠的富家千金,我不过才小小威胁一下,她竟就给出了如此价值的物件。这样的摇钱树,实在比那姓周的好对付太多了。」
突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似有金银山正在垒砌。
但……一切真的能如他所愿吗?
其实,阿青只要肯再多动动脑子,便应该晓得的。如果面前这位小姐真的搅入了杀人的官司里,她怎麽可能会「胆小如鼠」;而若她并根本没有犯案,又何必受他的威胁。
最後一缕天光从巡捕房的窗边滑下,林照文在外跑了一天,回来後匆匆阅完案边的几份上面新颁的文件,转递给刘贵生时,突然顺口问道:
「阿青现在在做什麽差事?」
早在周昌礼出事的第一日,贵生就因深深的怀疑而调查过这人,於是面含不屑地回道:
「就那瘪三能干什么正经事儿,我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这会儿他不是正在赌钱,就是在去赌钱的路上。」
毕竟,上次到阮家辨认的那天,他就是从赌场把人挖出来的。
林照文指尖在桌上敲了敲,道:「贵生,你既然能想到他此刻在做什麽,难道就不好奇,他老板都不在了,是谁在给他发「工钱」,足够他日日混在赌场和烟馆?」
「所以老大,我不是早讲过了,人指不定就是这个阿青杀的。谋财害命嘛,赌鬼烟徒什麽做不出来。至於他扯的那些有的没的,根本就是为了脱罪的胡说八道。」
林照文不仅不反驳,反而立刻给予了充分的认可,称赞说:「非常合理!看来,咱们眼下离结案只差一件事情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贵生的肩膀,继续说:「就是消除他在案发当夜的不在场证明。」
提起这事儿,贵生的腰背瞬间塌了下去。
没错,阿青虽在最初受审时撒谎说自己整夜都守在周公馆的楼下。可作为案发现场第一发现者,以及彼时最有力的嫌疑人,林照文并没有轻信他的话。但很快,他们便查到了他从案发当晚九点半左右,一直到第二日天将破晓前始终「长」在赌场的事实。
想及此,贵生颇有些有些丧气地讲:
「这瘪三简直比泥鳅还要滑手,谁知他是不是背後动了手脚。老大,我一定会查下去的。」
「行,你继续努力。最好专门找个人,二十四小时的盯着他。」想了想,林探长又补充道:「他对巡捕有了防范,你去老八那借个脸生的去做这事儿。」
事情安排好,林照文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地说:「今晚你盯好这里,我得先回去陪老爷子吃个饭。」
看他神情,刘贵生便晓得不是好事,跟在探长身後走出办公室时,忍不住小声嘀咕:
「我早讲过,老爷子说阮小姐有人证的,让咱们勿要去打扰,您还非得要人出现在你面前才肯信。」
好在眼下他们已经见过了一个,只不过……
方才贵生进来取文件时,听见林照文竟在打电话「求」人想办法探探冯大少的口风。
实在没憋住,刘贵生又问:「老大,你是不是还在怀疑人家阮小姐?」
林照文点了点头,道:
「我托幼韵通过冯堃的三妹去问了,总是要从别人嘴里听听看,船上的那个「阮静筠」,到底是「此」阮小姐,还是「彼」阮小姐。」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一事,转过头看着刘贵生问:
「对了,上午在阮家,你听见阮静筠说起冯公馆的管家时,是不是有什麽话要说?」
「嗯。」贵生说:「当时我是觉得挺奇怪的,因为我见到的冯家管家和阮小姐形容的完全不一样。那人虽然口风很严,但看着挺有礼貌,面相更是万分的和气。而且他是全套西装,也没比阮小姐高那麽多。」
「不过,我下午又跑了一趟冯公馆。听现在的管家和其他仆人说,冯大少闯祸後,家中确实请过阮小姐提到的那个人,可他长得太过严厉,连客人见了都要发憷,所以统共也没干几日,就被解雇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被冯家「解雇」的老周在听完手下的汇报後,正垂手将电话筒架回座上。
接着,他重新拿起手边的钢笔,继续写着尚未完成的一份报告。只是没过多大会儿,笔尖摩擦纸张的细微「沙沙」声戛然而止,转而成了「哒丶哒丶哒」的短促而快速的轻敲。
又过了半晌,老周将钢笔旋回笔帽,把报告撕碎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而後,他站起身,无意识地将手指从上至下,依次理过领口丶纽扣丶贴袋,最後拉了拉下摆,这才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
长长的走廊,越朝深处走,便越显冷寂和森然。他正专心控制着步伐,避免鞋底敲击地板发出的声音震得脑袋嗡鸣,却恰巧逢上了两个审讯处不常见到的「高级面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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