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解地看了张语绮一眼,她却显得很平淡,眸光平静,像一面孤独的湖泊,里面落满了霜雪,隐藏着外人所难以捉摸的情绪。
两个女人四目相对,明明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我却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天雷勾动地火的喧嚣。
就这麽互相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张语绮先冷静地走过去,冲着这个陌生女人红唇一勾,露出个笑脸来:「黎警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与她的淡定自若相比,这个女人就显得没有那麽轻松了,看起来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很勉强地才露出了一点点笑意:「语绮,好久不见。」
张语绮听见这个女人这麽一说,垂了一下头,轻笑出声:「黎警官,跟我说话就不必这麽套近乎了吧,周围也没什麽外人。」
女人闻声皱起眉头,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语绮,这麽久没见,你一定要这麽跟我说话吗?!」虽然她努力地克制着,可我还是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怒火,还夹杂着一点哀伤的情绪。
我有些愣怔,一时间没看明白这是个什麽情况。
或许是那女人说话时情绪太过激动,她身边的男孩突然往後咧了一步,脖子缩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抓住女人的一条手臂,眸光闪烁着,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一样。
那个女人转过头去,瞬间换了一张面孔,看着男孩说道:「正桐,没事的,别害怕,妈妈就说两句话就好。」语气温柔的似乎能掐出水来,动听的不像话。
我听见她这麽一说,心里很是震惊。这女人看起来年龄实在不算大,皮肤也保养的很好,我还以爲那个男孩是她弟弟,没想到竟然是她儿子?!
张语绮闻声,纤长卷翘的睫毛往下略略垂了一点,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目光落在那张有些惊恐的小脸上,勾唇一笑:「桐桐,这麽久没见面了,你还是老样子,这麽容易就害怕呢。」
女人皱起眉头,把男孩往自己身後又挡了挡,再看向张语绮的时候,目光里霎时间又飞出了无数尖锐的冰刀霜剑,说话时语气的温度也斗转直下:「跟孩子没关系,你离正桐远一点。」
说话时态度差的分明,可张语绮却丝毫没有要躲闪的意思,依旧是笑脸相迎着,将所有的刀光剑影都照单全收下来,然後平静地说:「这里人这麽多,在人流中我敢做什麽?不知道黎警官是在担心什麽?」
那个女人闻声,眸光潋滟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就这麽僵持了一会,才失声地冷笑出来,仿佛听见了什麽天大的笑话:「语绮,换作是从前的你的话,平心而论,我怎麽会这样对你?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主动地跟你生分了一样。你说这里这麽多人?怎麽,这麽多人你就敢保证你什麽都不会做了吗?当年那麽多人都看着,衆目睽睽之下,该做的事情你是一件都没少。语绮,你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都已经记不得了吗?现在竟然还能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旁若无人地说出这些混账话?」
张语绮依旧面色波澜不惊,安静地听着这个女人的冷嘲热讽,双唇微微张开:「黎警官想说什麽?」虽然语气极爲平淡,与那个女人的咄咄逼人相比之下,却显出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场来,令人不敢靠近,明显要压过那个女人一大截。
我站在一旁,都已经能看见那个黎警官额角青筋跳动得欢快,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骨节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抬起来盖到张语绮脸上。
可张语绮却依然是满脸淡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我自岿然不动的气势。
那女人终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攥的紧紧的拳头,眸光里盈满了水光,似乎很是痛心疾地在自己腿上拍了一下,声音软下来:「语绮,你真的就回不去了吗?如果…」
说到这里,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急切起来,语调也越来越高,一路上扬。
张语绮听到「如果」二字,眉眼微微一动,额头中央拧成了一个疙瘩,露出了一个有点不耐烦的表情,红唇一张,毫不犹豫地厉声打断了女人的话:「黎警官,如果没什麽事,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张语绮!」那个女人的情绪似乎被这一句话给一下子点燃了,突然间暴怒地喊出了声,引得旁边的几个路人侧目看来,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两个剑拔弩张的女人。
听她们两个这一声高过一声的这麽一吼,刚才那个被女人藏在身後的男孩又往後面躲了躲,轻轻扯了扯女人的衣服,小声说道:「妈…」声音极其软糯,完全不像是这麽大的男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个女人脸上肌肉紧紧地绷着,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极其生气,可在听见自己儿子的叫声时,却还是软下来了眉眼,轻声细语道:「正桐别怕,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