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跟献廷说这绝对是看上他了,他还不信。我们一这麽说,他就嫌我们烦,皱眉瞪眼,凶神恶煞的,让我们通通闭嘴。”
“那个小男生长得可白净了,还挺耐看,人也挺好的。可惜啊,你廷哥不仅不是吃这口菜的人,还对这菜过敏……”
“你说说,他都能打听到孟大侠是何许人也了,怎麽就没打听到人家大一就谈过女朋友了呢。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真不是我说……”
“诶不是我说,你说句话啊小同学,别光搁那儿傻站着,给哥掰根儿香蕉呗……”
正在这时,孟献廷回来了。
“等久了吧?”
林些怔愣地摇了摇头:“没有。”
孟献廷一眼就注意到啃香蕉的王小川,笑骂:“这给我带的,谁让你吃的。”
王小川不忿道:“靠,土特産就非逼着我们吃,些宝儿带的水果就不让吃,什麽人呐你说说。”
孟献廷懒得理他,飞快地拿了件外套扔给林些,说:“你忘了听讲座那阶梯教室有多冷了?拿着,等下披着。”
林些低头攥紧了孟献廷给他的外套,再擡头时又是笑靥如花:“谢廷哥!”
孟献廷给自己也拿了件外套,搭着林些肩膀往外走,回头对王小川说:“走了啊,川子。”
林些也挥手:“拜拜,川哥!”
王小川满嘴香蕉刚想说让孟献廷回来给他带饭,门就关上了。
寝室楼下,孟献廷看了眼表,怕晚到了没有好位置,推着林些让他走快点。
蓦地,他的脚步一顿。
林些奇怪地回头看,见他眉头紧蹙,眼神也黯淡下来,那表情一瞬间竟说不出是嫌恶还是愠怒。
孟献廷对他说:“你稍等一下。”然後就朝不远处花坛旁站着的一个男生走去。
那男生看着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应该就是王小川刚才提到给孟献廷送土特産的外院学弟。
林些留在原地等孟献廷,但奈何他耳力极佳,还是把孟献廷对那男生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偷听了个干净。
孟献廷说:“谢谢你送的这些东西,你的谢意我心领了,但请你以後还是不要再送了。我不想误会你的好心,但这一定程度上对我来说其实是种打扰,希望你能理解,真的很抱歉。”
那个男生可能没想到孟献廷会如此突兀地当面谢绝他再送东西来,嗫喏地说了几句话,林些猜想他应该是很隐晦地表达了他对孟献廷的好感,因为孟献廷接下来很明确地拒绝他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那个男生可能又说了句什麽。
孟献廷最後说:“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很难做朋友了。”
说罢,孟献廷快步走回林些身边,兄弟一般勾住林些脖子,示意他快点走,要不然该晚了。独留那个男生沮丧地站在原地,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林些控制不住自己,频频回头,想看看那个男生还好吗,却被孟献廷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轻捏住後脖颈,把他的头扭正,不让再转。
那一刻,林些油然而生一种兔死狐悲丶芝焚蕙叹的悲怆感。
他一面歆羡那个男生的勇敢,一面又同情那个男生的笨拙。
他自认自己恋之有道所以可以对孟献廷的好坐享其成,可他同时又憎恨自己居心叵测暗度陈仓,还不如那个男生来得直白,输得坦荡。
他替那个男生心碎,更为自己心碎。
孟献廷的那句“我觉得我们很难做朋友了”,很长一段时间,像一根刺丶一口警钟一样悬在他的心口,让他每每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都会回想起那个男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的场景。
他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他自诩清高的这场暗恋,不过就是一段默然认命的过程。
他自始至终捧着一颗怯懦的真心,因为太过珍视和孟献廷这份纯粹的情谊,而小心翼翼丶处心积虑,不敢暴露自己风雨飘摇见光必死的感情,深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让他觉得恶心,也会让他说出那句“我们很难做朋友了”。
他自知终其一生也不会得到他的爱情,因而他仅仅能够拥有的这份友情,便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失去了。
只想死死攥着。
但午夜梦回,他也忍不住设想——
倘若自己一早就和那个男生一样,和孟献廷直说,会不会就可以早点解脱,会不会就不必苦苦执着……
会不会,就不会有他们日後纠葛的这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