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言上乖顺地报了航班的起飞时间,紧接着羞涩地笑笑,说:“黎老师是说要送,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嗯,不知道能不能行,可能有点吃不消……”
“……”
林些听不下去,在心里飞速计算了下时间,出于礼貌,决定尽最後一次地主之谊:“国际航班,如果是提前三个小时到机场,我应该来得及送你,当然,如果你需要——呃,黎老师需要……的话……”
说完,林些心下直呼罪过,并偷偷心疼姓黎的一秒。
高言上顿时感恩戴德,涕泗横流:“些哥你真是太好了!”
林些斜睨了他一眼,拒收这张好人卡。
“那我下午看看黎老师情况,如果需要的话,再给你发微信?”
“Okay,没问题。”
下午,意料之中,林些收到了高言上的信息,大意是黎老师行动不便外加病入膏肓,所以还是得麻烦林些送一下他。
凭借林些对姓高的有限认知,他猜测还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高言上不愿在机场直面这离别的苦,不然他前几天早该回国的,就不会因为“记错时间,没赶上飞机”了。
往机场开的路上,为情所伤的高言上明显与先前买药时的他判若两人,一路垂头丧气,沉默寡言。
“你……还好吗?”林些关切道。他深知对于他们二人的身份地位而言,这一别,无异于是永别。
“哇,些哥你终于关心我了!”高言上受宠若惊,强颜欢笑,“我还好……哎,我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分开是必然的,结局是注定的,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早晚的事……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了,我想我可能……还是没做好结束的准备吧。”
林些默默听着,现实就是如此,他说不出任何虚情假意丶骗人安抚的话。
高言上遥遥望着窗外千篇一律的街景,苦笑了一下,慨叹道:“尤其是一想到这辈子都再遇不到黎老师这种极品……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
叫他嘴贱瞎问!
高言上想了想,问:“廷哥怎麽样?还在这边吗?”
“他明早的飞机回纽约。”林些淡淡答道。
“真好……”
林些不解。
高言上心灰意冷,感时伤怀,歆羡道:“至少你们都在同一片大陆上,想见随时都能见到,不用隔着白天黑夜,隔着大洋彼岸……”
林些在心里无声反驳,他和那个人是不会存在“想见”的。
“那你跟廷哥怎麽样?”高言上又问。
林些像是听到什麽好笑的笑话,忍俊不禁,反问道:“还能怎麽样?”
高言上看了他一眼,只说:“哎,好好珍惜吧。纽约也不远……”
湾区其实更近……林些摇了摇头,没说什麽。
不幸的是,原本一个小时的车程,却因拐进机场的匝道上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车祸,而生生多堵了一个小时。幸好林些打出足够的富馀量计算的出发时间,才不至于让高言上这回真的错过航班。
林些驾车朝国际航站楼挪蹭的间隙,高言上接了一个电话。林些眼睁睁看着高言上活生生换了副嘴脸,来电的人是何方神圣自然不言而喻——只见姓高的就差一头扎进车窗与座椅之间的缝隙里,全程捂着下半张脸神经兮兮地讲电话。
只不过他这一滑稽的行为纯属多此一举,因为耳力超强的林些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嗯,还没到,堵车……马上到了……”
“……好,登机告诉你……”
“……你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林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如止水。
直到电话那端不知说了句什麽,含冤蒙羞的高言上忍无可忍,用极低的声音声泪俱下地喊道:“你一叫我哪忍得住!!!”
林些表情逐渐崩裂:“………………”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毒瞎毒哑毒聋自己的耳朵。
送走高言上,林些回到车上,设好去孟献廷酒店的导航,一看时间,不禁眉头紧拧——开来机场的路上已经比预计耽误了一个多小时,他堵在路上的时候,已经跟孟献廷打过招呼说会晚点到,但现在回去还要再堵一个多小时……
林些连忙查了下从孟献廷酒店到餐厅的路线,和餐厅的营业时间——
天……
无论如何今晚都赶不上吃湘菜了。
他顾不上那麽多,从他和孟献廷的聊天记录里,找到那个人之前发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他一向不太爱用微信的语音通话,更习惯直接打电话。
林些马不停蹄地往回开,拨通电话的“嘟嘟”声甫一响起,孟献廷磁性低沉的声线便通过车载音响全方位地回荡在车里——
“Hello?”
“喂。是我。”林些说。
电话那边很轻的笑了一下,说:“嗯,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