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献廷面无表情地听着,插兜的手死攥成拳,指节收紧用力,脊背绷得笔直,身形挺阔一如往常,不见丝毫异样。
“多好的事?他居然不同意!他竟然说,他还是想靠自己,说这种事,应该顺其自然,不能这麽胡来瞎搞,说他留不下来也可以回国……说他当初来留学本身也不是为了非要留在这!”
胡凯瑟嫌有风吹,又扣上帽子,仰头靠在後面脏兮兮的砖墙上,满脸苦涩地吐了口烟,陷入不愿回想的惭愧回忆:“我那段时间……真的很没有安全感,觉得这都是他的托词,他之所以拒绝,本质上还是觉得我俩好不了太久!所以我根本控制不住,天天跟他吵!真的气疯了……我知道,我们当时刚在一起,扯这些都太远了……但我就是不能接受!他虽然答应跟我交往试试,但打心底里根本不觉得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又一阵烟云当空袭来,迎面而过,孟献廷没有再扬手去挥。
“他不肯答应我的提议,就是觉得反正早晚都会分开……别说我,换你你也受不了!”胡凯瑟像突然找到了跟自己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蓦地支起脑袋,看向孟献廷,非要把他拉到统一战线,“你说一个人,跟你在一起,连婚都不愿意跟你结,考虑都不考虑一下,这说明什麽?说明他根本就没想过跟你会有未来!他就是做好了你们随时会分丶随时会散的准备!不信你自己去问他!算了!你千万别问!你问了肯定也难受!你们能在一起也不容易……”
孟献廷仿佛无动于衷,只问:“然後呢。”
“然後……哎!我当时不懂事,年轻气盛,脾气不是很好……有天晚上,吵上头了,我非要他选一个——要麽跟我结婚,让我给他办签证,跟我好好过!要麽就地散了,立刻收拾东西走人,谁让都是他的错……”
胡凯瑟刚点燃还没抽上几口的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冲上前来的孟献廷一把揪住领子——
整个人被生生提了起来!
“你丶你干什麽?!”
胡凯瑟霎时间双脚悬空,脚尖找地,呼吸急促,双手奋力掰着孟献廷攥到青白的手指,拼命挣扎!
“快放丶放我下来!!”
孟献廷目眦欲裂,音量不高,一字一顿,咬着牙问:“你让他当天晚上就走,是不是。”
胡凯瑟声嘶力竭:“你……疯丶了!”
……我绝对不会把你赶出门的……
孟献廷猛然想起林些那天在车里说出这句话时的严肃与真挚,一瞬间难掩凶狠与暴戾,掐着胡凯瑟的衣领,怒声道——
“你把他赶出去了,是不是!?”
胡凯瑟被揪起的衣领勒得喘不上气,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直到他歇斯底里发出一声打着颤的“是”,才让暴怒边缘的孟献廷终于拉回一丝痛彻心扉的理智,茫然松开手。
胡凯瑟面上血色全无,踉踉跄跄,疾退两步,背抵着墙,咳得比刚才还厉害。
孟献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退回到比刚才还要远的距离,一言不发,仿若无事发生一样。
可他不敢去想——
仿佛一闭上眼,许多年前那个因父母闹离婚而被逼着做选择丶无处可去只能坐在自行车棚里发愣的清癯少年,就会出现在眼前……
那可是他的林些。
也是七年前——
那个被他残忍丢下,一个人困守于陌生城市满目狼藉的酒店房间,形单影只,到最後,不得不背上包,原路返回丶独自啓程,可重逢以後却还要向自己道歉的林些……
他心痛得弯下腰,快站不住,肝肠寸断,悲不自胜。
他自始至终都无法原谅当年那个怯懦无知的自己,可他却总也妄想改过自新,来渴求谅解,赢得宽恕……
直至此刻,他才恍然惊觉,他和眼前的人,其实并无差别——
无论有怎样的理由……
伤害了就是伤害了,都不值得被原谅。
他罪孽深重,可他的林些……
却偏偏还是选择原谅他,又给他一次机会——
告诉他,可以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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