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状
叶藏蜷缩在床上,一边凝视蛮高的白色天花板,一边眨巴着眼睛思考问题。
其实也不算是思考问题——脑海里涌动的无非是些诸如自私丶懒惰丶谄媚丶疲倦丶脆弱丶欺瞒之类的无聊念头,叶藏想了一会儿就为自己过剩的自我意识感到羞耻,索性爬起来拉开窗帘,让已经大亮的天光洒进来。
他穿着柔软的棉拖鞋慢吞吞地走到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了常吃的饭团和蟹肉罐头,以此垫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胃。
叶藏感到了难得的惬意。在更年少一点的时候他曾经常幻想自己是一盆花,并且认定自己是应当光鲜亮丽的高贵品种,却被随意的弃置在露天的土地里。当时的他一度满心想着要给自己造一个温室,最後却迫于各种原因始终没有实现。
但在陀思的安全屋里,他却过上了完全处于温水般的舒适圈里的日子。
好心的俄罗斯人把他从港口黑手党繁重的工作里解放出来,又使得他能够免于自己所恐惧的丶不得不进行的人类交际,获得暂时喘息的容身之所。
叶藏对此满怀感激。更何况费奥多尔简直体贴的过分——住所是装修偏向俄式风格的小别墅,有着宽敞明亮的空间;他常喝的洋酒和日本酒被统一收藏在最显眼的酒柜中,甚至涵盖了他喜欢却不常碰的丶青森的蟹田酒;书架上整齐罗列着的书籍都是他会感兴趣的风格,还夹杂着少年jump之类的漫画杂志;采光最好的房间是被专门收拾出来的画室,连水彩颜料丶画架纸笔等也准备了他常用的牌子。
叶藏懒得思考为什麽陀思会对他了解得如此清楚,反正对方总是能够知道。
“他保持着耐心,适当地展现出宽容,逐渐缩短距离。”
可惜叶藏对这样的驯服过程已经很熟悉,但他乐于配合对方把步骤进行下去,也就以一种自然的态度把那些违和的地方忽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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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第一次认识费佳。
大约是十几岁的时候吧——当时我还忙着和中也一起处理“白麒麟”为了满足自己的异能宝石收集癖而搞出来的一系列麻烦,除此之外横滨的局势也乱得相当令人闹心。
我为激增的工作量而烦恼不已,下班了就四处寻找可以调节心情的去处,偶然发现在一条僻静的街巷里开了家环境还不错的洋酒吧,就自然而然地走进去喝了个酩酊大醉。
酒馆的装修极具俄罗斯风格,高档而富有情调,就连负责招待客人的服务生也是外国人,但都出人意料地有着一口还不错的日语。
这家店几乎把“不对劲”摆在了明面上,我几乎在踏进室内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这酒馆大约是个情报屋,再不济也是个里世界交易地点之类的地方。
我纯当什麽都没发现,毫无芥蒂地把酒保递过来的烈酒一饮而尽,一直这样喝到了天色渐睌,还是无事发生。
上来收拾酒瓶的丶西洋面孔的女招待显示出了与外表年龄不相符的天真性格,走过来的时候我注意到她身上戴着一些僞装得很好丶但我相当眼熟的小道具。
‘看起来这位小姐大概是临时工。’我兴致勃勃地关注着那个不起眼的发射孔,‘不过,这是要动手了吗?’
然而令我惊讶地是,对方似乎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清白无辜的过路人,认真且又隐晦地提醒我离开。
我为这份单纯的好意表示感激,收起了脸上那种轻柔的丶富有技巧性的微笑,而展露出了一种更真实的丶仿佛搞不清楚情况的醉态。
“来不及了,小姐。”我向她道谢,“况且店内负责演奏大提琴的乐师的水平很难得,请允许我再欣赏一会儿吧。”
‘我们店里的乐师只会弹钢琴啊……’女招待下意识这样思考到,又突然後知後觉地想到了什麽,脸色一变,拿着手上的东西就匆忙走回了吧台後。
戴着白毡帽的新客人不一会儿就结束了自己的演奏,拢了拢身上的棕色披风,慢悠悠地坐到了我的旁边。
我今天喝的酒其实有些过了,这会儿醉意上来,看周围的感觉跟眼前蒙了一层雾似的,于是等到身边的人坐下,我才看清他是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他向酒保要了热葡萄酒,又推了一杯到我面前,我向来不善于拒绝他人的馈赠,只好接过来,顺便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