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家
和梁警官通完电话後,晏开赶忙从酒店房间的柜子里拿出他准备已久的新衣服换上,将自己收拾得看起来精气神许多後便出发了。
在出租车上,他对着前面的座椅在心里紧张的练习了几遍怎麽比较亲切的喊爸爸妈妈,但从酒店过去派出所也就两条街的路,他还没练习出个所以然就下车了。
进派出所以後,他每看到一个不是穿警服的中年人,都会先紧张对方是不是他的父母家人,但梁警官很快就出来告诉他,他的家人还在赶来的路上,让他先坐着等一等。
大约过了五分钟这样,一名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儿急匆匆走进来,梁警官立马跟晏开介绍说:“这是你妹妹,陶昔。”
名叫陶昔的少女也是犹豫了一下,才漫步过来怯生而激动的叫了一声哥。
晏开也同样局促的说了声你好,陶昔可能有点青春期的急躁在,她连忙解释说:“妈妈和段叔叔还在来的路上,我的学校离这里近,我一接到妈妈的电话就先过来了!”
“妈妈……和段叔叔?”
陶昔哎呀了一声後,才连忙补充解释说自己和晏开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关系而已,晏开是在医院里被抱走的,被抱走的时候才刚刚满月,名字都还没有定下来,而父母在他弄丢後的第五年就离婚了,随後双方也慢慢组建了各自的家庭,当初两口子离婚的原因也是受于家庭压力,因为晏开当时作为唯一的独生子且被弄丢了,家里的爷爷奶奶就很希望两夫妻重新要一个孩子,两口子最後矛盾重重就离婚了。
晏开点头表示理解了,但心里却又跳出一个声音说:爸爸妈妈已经不在一起了,那他们会要我吗。
在焦急的等待中,晏开还从陶昔口中得知,他的父母其实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他,他父亲叫段文长,目前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二婚以後就去了隔壁三湘市生活,现在已经是药监局的某科长了,他们共同的母亲叫路霜,曾经是一名血液科医生,不过在晏开弄丢以後就放弃了医生这个职业,改嫁之後一直在本市的生物研究所工作,这对离异夫妻早年就是从同行变成家人的典型案例等等。
听陶昔的描述,晏开大概能听出自己的父母都是有知识文化的中産阶级,知道他们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晏开心里好受了不少。
路霜到门口时候,晏开凭感觉一眼就认出对方了,她是光脚进来的,手上提着的一双断了鞋跟的高跟鞋,脖子上还挂着工作牌,陶昔说路霜五十岁多一点,不过晏开看着却没有五十岁的样子,怎麽看都很青春蓬勃,这对晏开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至少他还能见到年轻时的父母长什麽样。
晏开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後对那个满脸泪痕的女人喃喃道:“妈妈,我在这里……”
段文长这个父亲角色到的时候,两母子已经抱在一起哭得喘不上气了,他默默站在一边等了很久,等到晏开终于能抽出点间隙看他的时候,他才很正式的颤着哭腔声介绍自己说:“孩子,我是爸爸……”
离开派出所前,一家三口一同给派出所的工作人员磕了好几个头,梁警官还告诉晏开说,正是因为他的父母在寻亲这件事做了很多工作,这麽多年也一直有在各种寻亲组织和社区中游走,他们工作才能进展和收官这麽顺利。
“整整25年啊,你父母都没有放弃过找你……”
晏开鼻头一酸,小声的又说了句谢谢警官。
在这一天,晏开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生日,也想起了他今年根本没有26岁,他上个月才刚刚满25岁而已。
这也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在福利院的往事,那会儿福利院不会给五岁以上的孩子发新衣服,因为五岁就可以入学了,入学以後冬天会有政府补贴保暖衣物和校服费用,福利院里的孩子太多了,然後院长就把他的年龄往上加了一岁,让他就提前去念书了,久而久之他也就忘记了自己的真实年龄。
25岁这个年纪,做什麽事情都合适,就像左右手各牵着父母一起回家也刚刚好,毕竟俗话总是说有父母在,多大都算孩子嘛。
说是回家,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其实也没有一个真正存在具体化的“家”了,不过这又有什麽关系,反正晏开以後都不用再漂泊了。
原本一桌两个小时就能吃完的团圆饭,一家三口硬是吃到饭店午夜打烊,彼此什麽该说的该交代的基本都抖出来了,而晏开最後还是隐瞒了两件事,一是他不太顺利的童年,二是在泰兰的那三年,只说自己大学毕业後留在温哥华做了其他事度过了三年而已。
虽然晏开对自己二十五年来的描述很光彩轻松,但作为糊弄父母的措辞还是缺乏一点水平,毕竟爱总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对父母在晏开看来就像是小说里描绘的那种理想化父母,父亲稳重博学,母亲知性优雅,即使两人因为他以及家庭矛盾分开了,却也从来没有失去对生活的信心,他们不再相爱,但在此後他们会一直各伸出一只手共同为晏开撑起遮风避雨的屋檐,其实晏开也知道自己能成为他们的孩子无疑是非常幸运的,唯一的遗憾也只是自己今天才真正成为他们的孩子。
段文长说明天就带晏开去看房子,照他的意思是,毕竟现在双方都各自有家庭了,把晏开带进去的话,孩子多少会有些寄人篱下的感觉,还是在外面自己开心过,父母孩子多团聚就可以了。
原本路霜执意要带着晏开一起过,但听前夫这麽一说,她也心软了,两人询问晏开的意见,晏开也是这麽想的,毕竟他的父母也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父母了,他也不可能为了自己心里的遗憾去剥夺他们作为别人父母的权利。
第二天,段文长和路霜各自的家庭成员都来看望了晏开,一夜之间他不仅多了陶昔一个妹妹,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双胞胎弟弟,两家十几口人坐在一张饭桌上,晏开得到了他这辈子都没有期待过的圆满。
年末的时候,父母二人带着晏开在馀川市走了两个星期,都没有找到比较合适的房子,大多数楼盘都在年後才开盘,现成的商品房也不多,要麽太偏僻要麽就是二手房,合适的少之又少,最後二人想起他们婚姻期间住的那套房子,就问晏开愿不愿意跟他们先在旧房子里住一段时间把年过了,年後他们再给晏开买新房子。
晏开本以为会是什麽小区套房之类的,然而看到时却是一栋有些年头的二层小楼房,如果他没有被抱走,他应该会在这栋楼里长大成人,这里就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
索性,他决定以後都住在这里了,毕竟房子和家不是一个概念的东西,而他更需要的是後者。
时间进入2004年,这一年春节来得格外的早,一月刚刚进下旬就过年了,段文长和路霜也从各自的家庭中出来单独陪晏开过年。
这段时间晏开一直在沉浸在各种关于亲情的新奇人生体验里,每天开心得都要忘记了以前的事,直到吃年夜饭的时候,路霜又问起晏开在温哥华那几年的事,然後关心中又带着点八卦的问他说有没有交过女朋友之类的,毕竟自家孩子无论是内外还是外在都是拔尖顶好的,不可能不招人喜欢吧。
晏开扒着饭碗里的菜,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有没有。
段文长唉了一声,直接替晏开打圆场说:“开开才多大,还不急这个问题,有没有都正常嘛。”
“我也没说没有不正常啊。”路霜反驳说,“我就问问嘛。”
“有……有的。”晏开头垂得更加低了,差点就把脸埋进碗里了。
这立马把两位长辈的好奇心戳醒了,路霜拐弯抹角的问起现在怎麽样了,对方是个什麽样的姑娘种种。
晏开只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合适就分开了,两人便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晏开自己又主动补充了一句:“他是俄罗斯人。”
……
某看守所内。
贺庭让人把电视的音量调大了些,他清楚听到春晚主持人的说话声後才肯拿起筷子吃饭。
隔着一道铁门,容臣坐在铁门外动作慢悠悠的剥着橘子,一边同铁门里的人交代说:“放心吧,你弟弟已经回国了,不过现在监禁期吧,等开庭翻案了应该就能放出来了。”
“什麽时候的事。”贺庭问。
“有一个多月了吧。”容臣估计说,“年後估计就开庭了。”
贺庭将目光从三米外的电视机上挪开,看向对面的男人问:“你哪来的消息?”
“他让我转告你的呗。”容臣说,“放一万个心吧,他要是被关起来也就一年半载,你先担心担心自己这五年怎麽过吧。”
【作者有话说】
我国始终对拐卖犯罪保持零容忍态度,打击人口拐卖丶关爱被拐群体人人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