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以白摸着下巴沉吟,在两个人都以为他有什麽打算的时候,他简洁明了地吐出两个字:「做饭。」
「今天中午只啃了个面包,你现在有没有听见我的肚子在叫?」
颜易:「……」
糖糕:?
胡言乱语的後果是被颜易狠狠揉乱了头发又掐了一把脸颊肉,後者心情大好,在他含糊不清的抗议声中挥挥衣袖转身,任劳任怨地起锅做饭。
岑以白顶着一头凌乱炸起的头发,边对着电视机屏幕的反光倒影梳理边跟糖糕介绍:「在来到这里之前,我短暂地训练所里生活了三个月,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我们的同伴从过去的经历中走出来,又将所积攒到的经验倾囊相授,意在帮助我们更好地适应从动物到人类的过渡。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是楚洄和训练所把我的命捡了回来,如今才能以这种身份站在你面前。」
糖糕听得入神,仿佛经由他的描述在空白茫然的世界里窥见了一扇半掩的窗扉,窗外是郎朗春光丶转转莺啼。
除了奶奶所在的地方,这世上还有她的容身之所吗?
「我把你的情况跟楚洄说了,他很乐意帮助你,你去了训练所之後再回来,就不会再这麽彷徨了。」
「谢谢你。」糖糕面容触动,「但是在那之前,我可以再去见一次奶奶吗?我想跟她好好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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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糕是自小就被奶奶捡在身边养大的,五十平的屋子里常年只有一个腰背佝偻的老太太和一只猫。
只有碰上某些特殊的日子,这个安静的家里才会迎来一批陌生的面孔,男人丶女人丶小孩,他们管奶奶喊着各种不一样的称呼,虽然吵闹,但糖糕从不讨厌这种气息,它让奶奶脸上的笑容变得鲜活起来。
那是奶奶的家人。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老人家年纪渐长,腿脚不利索,记性也大不如前,儿子曾提议让她搬去同住。
那时糖糕正穿着奶奶给她织的新衣服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听见年迈平缓的声音同午後的阳光一起铺在客厅。
「一直都是独居,也不差这些年了,要真担心我呀,逢年过节来看看我就成,我有猫作伴,挺好的。」
「小航对猫毛过敏,你舍不得你的小孩遭罪,我也舍不得我的猫。」
在那之後,家里又恢复了平静。
糖糕隐约感知得到,奶奶是为了她才选择继续这样的生活。
意外来临的那天,这个小老太太像往常一样拄着拐杖丶拎着竹篮子出门买菜。
糖糕就跟在她脚边。
菜市场里人群嘈杂,冻过海鲜的冰水顺着泡沫箱蜿蜒而下,混进行人的脚印里,在坑洼的地面上形成一滩滩泛着乌光的脏水。
这样的场合是不适合让小猫随行的。
糖糕只能在菜市场外侧等待奶奶出来。她沾着路边不知谁洒的一滩水,在地上来回踩脚印玩。
踩了干,干了踩,就这样不知重复了多久,才远远看到提着满满一兜菜蹒跚走来的老太太。
不等人走近,她就先等不及地飞奔过去,但在来到奶奶身边之前,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小猫!」
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顽皮地在她跟前跺脚,企图吓她。
糖糕没有兴趣陪着玩,呲着牙就想绕路,可刚一动弹,那几人又围了上来,想张手抓住她。
「小朋友,不要闹我的猫儿。」
奶奶的声音在後方传来,糖糕不欲被绊住,四爪攀着地,灵活地一闪,飞身来到奶奶跟前。
只是这麽一会儿的功夫,那群小孩又起了别的恶劣想法,将矛头对准了老人。
他们嬉笑着模仿老人家含糊的发音,又对她的走路姿势指指点点,扯了她的菜互相扔着玩耍。
腿脚不利索的老人被耍得团团转,想要弯下腰去捡地面上的菜,一低头,篮子里的又被扯出来一把,她气急又无可奈何,嘴里念叨着你们要干什麽,一说完又引来一阵戏谑的学舌。
糖糕哪里容忍得了这种情况,当即飞扑过去,利爪挥在其中一人的脚上,将其赶得後退几步。
她照着这个路子,又想去驱散其他人,但一只猫再怎麽张牙舞爪也敌不过几个蛮横小孩的力量,在又一次卯足了劲抓上其中一人的裤脚时,她被狠狠揪住脖子,往外甩了出去。
她在空中以一道抛物线的弧度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的瞬间後腿撞上了固定遮阳伞的石墩,剧痛霎时侵袭至五脏六腑,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两眼昏黑地躺在地面上喘息,浑身没有哪一处神经不在叫嚣着疼痛,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强撑着转头,想去看看奶奶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