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易把他掉的毛扎成球送回给他,这叫什麽?羊毛出在羊身上。
可是在腹诽之馀,也有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充斥进岑以白的身体里。
这些毛发曾经一度成为他的困扰,成为横在他与颜易之间的一条散布着尖锐碎石的河流,岑以白心有忌惮不敢往前走,可颜易没有按他预期的轨迹走。
他用碎石搭了桥,朝岑以白走过来,把他自以为的难题转化成了加深牵连的信物。
岑以白握着那个挂件,学着颜易的样子把它套进无名指里,挂在眼前拨弄。猫爪的每一次晃动都像踩在他心底的某根弦上。
弦音响起一次,他就想颜易一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感受。分明知道颜易就在外头,他脑子里却不合时宜地迸现出想念这个词。
当情绪过於汹涌澎湃,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时,思念就会倾涌而出。
它杂糅了喜欢丶爱和时刻想靠近丶将距离缩到最短也犹觉得不够的欲望。
思念入骨的时候,会想把对方融进骨血里。
在猫爪的摆动将近停歇时,岑以白掀开被子,赤脚踩着地板去找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他原先是想寻个由头好好质问一番的,但是到了厨房门口,他又变得踌躇不前,恰好对上颜易望过来的明亮笑颜,便更加支吾了。
他得了一种看到颜易就脸红心跳的病。
颜易正想问他怎麽了,眸光一转,瞥见他光着的脚,登时眉头轻蹙:「地上那麽凉,又不好好穿鞋。」
岑以白脑子滴溜转,思考要怎麽应付过去,下一秒就冒出一个想法——他往前一迈,索性伸出一只脚踩到颜易的棉拖鞋背上,而後抬起眼睛观察颜易的反应,见对方没有恼的迹象,他放下心,双手搭在颜易肩膀上借力,把另一只脚也踩了上去。
「这样就不凉了。」
他扬起脑袋跟颜易对视,脸上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颜易捏住他的鼻尖左右晃,被这麽挂着也没说什麽,两只脚缓慢地交替往前迈,把某只懒猫运送到客厅的沙发上才停下。
岑以白亮出握在掌心里的挂件:「这是不是拿我的毛做的?」
「嗯,我拿针戳的。」
「那你挂的位置,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吗?」
「什麽位置?」颜易露出惊讶的神情,「我挂哪里了?没印象了。」
岑以白瞪着他,一时分辨不出来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没那个意思,但不论哪种情况都够他生上一箩筐气了。
他带着怨气把手往前一伸,张开五个手指,另一只手在无名指最里侧的一个指节上点了点:「这儿,你戴在了这儿。」
「我看看。」
颜易握住他那只手,大拇指在上头摩挲片刻:「这里对猫而言有什麽特殊含义吗?」
岑以白快要被他这装傻充楞的本事气糊涂了,这明明是人类发明出来的仪式,他一只猫都知道,颜易没道理不清楚。
「你!」他直眉瞪眼,脾气发了一半突然顿住,竖起来的眉毛在瞬息之间缓缓耷拉下来,转而换上不可思议的脸色。
被颜易抓住的指节里抵入了一个微凉的东西,径口比昨晚的要小,正好稳稳地卡在无名指上。
岑以白跑到嗓子眼的话也随之被堵住,他用大拇指挨过去摸了摸,还不太敢往那方面去想:「你丶你你……」
颜易挑起眉毛,学他的腔调:「我丶我我……怎麽了?看看还满意吗?」
岑以白顺着他的话呆呆地低下头,看到素色的戒圈贴合地镶嵌在纤瘦的指节上,边缘反射出银色的光亮。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你这是什麽意思?」
「是想邀请你陪我多看几次日落丶数一辈子星星的意思。」颜易说,「但在徵求你的意见之前,我擅作主张戴进去了,所以你也可以粗俗地理解为我贪心不足,妄图靠一个圈把你牢牢套在身边。」
岑以白把手举到眼睛的高度,五指微张,对着那个戒指研究。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爬进来,被颜易装的铁丝网切割成不规则的几束光影,再投落到岑以白手上时有种错落的美感,像他们相遇以来的那些时光在静静地交错流动,汇聚到雕着简约花边的戒圈上,形成当下的锚点。
「没有圈圈也想跟你看日落。」岑以白转着手腕看戒指流光涌动,「我才不需要你套,我要自己走到你身边。」
他像怎麽也看不腻一般,打量了好久才问:「那昨晚的挂件……」
颜易轻咳:「那是模拟。」
床笫之间的许多话都带着玩闹的性质,会自动给彼此的言行蒙上一层缱绻朦胧的滤镜,沉沦其中的人看什麽都带着粉色的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