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浅歪头看他,莹润的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笑容,他道:「是呀。」
周逸陡然变了脸色,「无耻!」
周溪浅的圆眼黑白分明,「我品行卑劣,爬上了昭王的榻,成了他的入幕宾,帐中客,为此令父亲羞恼,他半月前险些扼死我,这些父亲都没有告诉你吗?」
周逸俏脸通红,「住嘴!如此寡言廉耻之语,你也能说得出口!」
周溪浅道:「我做了你想做的事,为什麽说不出口?」
周逸瞪着周溪浅,眼神几尽惶恐起来。
周溪浅抿唇一笑,「哥哥,我可以要族谱了吗?」
周逸觉得周溪浅太疯了,害怕他说出更多不管不顾的话,一叠声张罗人快些去取族谱。
周溪浅的族系不在周记一脉,早在十年前,周记就将周溪浅迁到他兄弟名下,周溪浅自己磨好墨,提笔,在自己的姓名上郑重抹了上去。
他将笔丢到一旁,只觉心中一空,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身後的周逸突然道:「你以为你爬上了他的榻,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周溪浅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着。
周逸高声道:「周溪浅!你知道二妹——」
「妹」字尚未完全出口,周溪浅突然转过身来,黑眸空洞洞的,「不劳你费心。」
周溪浅与梁蔚一步踏出了周府的大门,熙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周溪浅望着眼前的车马如龙,忽而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巨大空茫。
数月前他曾追随凌晋义无反顾踏出这道大门,听凌晋说了一句「上马」,那时觉得自己虽离开周府,却并不彷徨,反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期许。可今日,在他终於得偿所愿与周家彻底斩断关系,却忽而觉得无处容身。
他张了张口,将心底过了几遍的问题问出:「梁大哥,晋哥会不会——」
话到一半,却又喉间一哽,接下来的两个字竟恐惧得说不出口了。
梁蔚莫名道:「会不会什麽?」
周溪浅蜷紧手心,过了许久才道:「梁大哥,我想自己去看一看祖氏宗祠。」
梁蔚道:「属下陪小公子去吧。」
周溪浅摇了摇头,「有些话,我想自己去说。」
梁蔚想周溪浅大抵有话要对外祖英灵说,便道:「那好,不过小公子回家不要太晚,以免殿下担忧。」
周溪浅点了点头,走入熙攘的人群中。
他对建京很陌生,可依然依稀记得祖氏宗祠的方位。母亲还在人世时,他几次为数不多的出府经历,便是随母亲偷偷祭拜祖氏宗祠。
祖氏被先帝以叛国罪诛灭全族,宗祠是百姓为纪念他而偷立的。他那时不知那些简陋的牌位俱是母亲的家人,只以为母亲与其他百姓一般偷祭英雄,自己也稀里糊涂地被母亲摁着磕过几次头,上过几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