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齐新雨张牙舞爪。
蒋醉馀任由他扒在自己身上,摄像机的镜头悄悄拉近。
从没上过一节正经中文课的齐新雨不会写“醪糟”,试了半天发现自己也不怎麽会写“酒酿”,最後在板子上几笔画了一碗蛋花醪糟圆子。
圆滚滚的魔鬼鱼和小猫头圆子丶云絮似的轻薄蛋花和比寻常汤水更粘稠的米酒,他三笔两笔就能勾勒出来。
“哪有那麽多喜欢的原因!”他把自己埋到蒋醉馀肩头,难道非要他承认自己人菜瘾大觉得酒酿很好喝吗,“该下一个问题啦!”
导播从善如流地翻过一页问题本:“在国内印象最深的摆摊地点是哪里?”
齐新雨写的是某次在小学外面摆摊。
他们为了拍综艺明明已经搞定了各种特批手续,却还是被裹挟进人潮,跟着其他餐车一起在学校附近“游击”。
那是蒋醉馀第一次不如其他摊主受欢迎,因为他和隔壁的大哥都卖煎饼,但是那位先生会用彩色面糊画一些蒋醉馀不认识的小马和人物图案。
齐新雨也不帮他,就看着小学生“你连这都不会还带个摄像师”的质疑眼神,笑得逐渐放肆。
蒋醉馀印象最深的则是一处水滨公园。
河边长了大片的芦苇丶蒲苇和香蒲,他们在毛毛草的包围里卖杏仁豆腐。
它的杏仁味相当出衆,是个褒贬不一的菜品。
齐新雨不是很喜欢,跑到旁边写生。
蒲苇长得像褐色烤肠,用手用力一握,藏在其中棉絮一样的结构就炸出来,粘在双手章心变成两只单面毛手套。他一次,发现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举着两只毛毛手,把自己变成毛手毛脚的大笨猫恐吓蒋醉馀,迎面碰上一位导游带着一群目瞪口呆的欧洲食客找过来。
这个旅游团的人很多,一半都是蒋醉馀眼熟的老食客。
他们拜托了一位会看图寻地的大佬博主,又想方设法请到了一位野生本地导游,才从武汉漫长的江岸里定位出这一处蒲草……没想到来了还有节目能看。
“以前我们还会各自为政,争论醉馀你在哪个国家做的菜最好吃,”食客说,“现在大家都挤在一个大社群里,一边隔着时差追更,一边後悔自己当初没跟着你们吃遍欧洲。
“为了‘亡羊补牢’,我们干脆追到中国来吃了。”
蒋醉馀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几位喜欢杏仁豆腐的客人,你十几盒丶我十几盒地买空了摊上所有存货。
他还不能制止,一提出限购就会得到欧洲猛男猛女的哭诉。
提起那些活泼的食客与鲜活的场景,所有人都笑起来。
“走过这麽多地方,还有什麽想说的吗?”导播在最後问道。
这是最後一个问题了。
蒋醉馀想。
齐新雨握着他的手,很坚定丶也很眷恋。他知道自己无论说出什麽,都会有人与他同往。
“我这一路上,遇见了很多来自各种文化背景和年龄段的食客。”他缓缓道。
“他们可能不了解高深的厨艺,也没有敏锐的味觉,但食物是与每个人息息相关的。美食的标准只应在这样的普罗大衆的口中,而不由少数群体所规定。
“我想对个别人说,上下五千年华夏丶一千一百万平方公里海陆能孕育出的饮食文化——你们对中餐,实在一无所知。”
齐新雨海豹鼓掌一样充当气氛组。掌声快而轻,冲淡了凝重的氛围。
蒋醉馀看着他,微笑起来:“当然,明天就是中秋节了,祝大家……家人相伴。”
家人还是佳人,编导不敢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