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摇摇头。
今日,她是故意任小盒子离宫。
她想知道,究竟是何人背後指使。
跟踪之人的回禀,应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想。
「陛下,他去了昔年的二皇子府邸。」
朱瑁听了这话,挣扎着,想要起身。
梅川忙扶起他,拿过枕头,垫在他身後。
朱瑁半倚着,大口地喘着气,问道:「二皇兄当真……当真还活着?」
「陛下,事实证明,微臣此前所禀之事,千真万确。小盒子,他并非苏意和之子。他是朱珝的孩子。朱珝在黔州并没有死,而是为人所救。陛下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他救了朱珝,有何目的?」梅川徐徐道。
她的话,像是一枚巨石投入朱瑁心底,溅起许多水花来。
他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是端亲王。小盒子为什麽阴差阳错,到了孙石匠手中?朱珝为什麽在黔州死得那样不着痕迹?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梅川一字一句道。
文德殿死水一般的安静。
朱瑁沉默许久。
半晌,他开口道:「端亲王自领旨平乱,便去了西南。西南的奏报从驿站一封封抵京。如若端亲王在京,那麽,西南营帐里发奏报的是谁?梅卿,依你所言,难道,自下而上,所有人都在骗朕吗?」
他看着梅川:「是否,朕令端亲王平乱,你心有不满?你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挂念苻妄钦吧?」
梅川不作声了。
她起身,告退,往殿外走。
朱瑁在身後说道:「梅卿,杨令佩此番获罪,朕立你为後,难道不好吗?」
梅川没有再回头,走出文德殿,仰头望天。
天空有云雾,月亮很淡,都被雾遮住了。星星稀稀疏疏的。
她不知道,等待梁庭的,将是什麽样的劫难。
她不知道,她什麽时候能再度见到阿季。
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往梅阁走去。
现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护自己和孩儿周全,以待重逢之期。
梅川离开文德殿後的半个时辰,马之问走了进来。
朱瑁在榻上坐起来。
方才那虚弱的姿态,没了。
「余鸿那边有消息了吗?」朱瑁问道。
马之问俯身:「有了。朱珝在京南道观被找到。端亲王派了杀手,想灭他的口。余鸿救下了他。人现在被安置在私邸的地窖中。」
朱瑁点头,又问:「端亲王可有起疑?」
马之问忙道:「陛下放心,余鸿牢记您的吩咐,穿着苻家军的兵服。」
说完,马之问关切地看着朱瑁,道:「陛下今日受苦了。那血根草虽不比鸩毒,却也烈得很。还好,都吐了出来。」
朱瑁道:「若不如此,怎好让所有人相信?便是连全贵妃,也深信朕中毒了。」
马之问道:「陛下连全贵妃都信不得吗?」
朱瑁的脸上时而涌上自负,时而涌上自卑。
「朕很想与她同舟共渡,然而,她想同舟共渡的人,却不是朕。她以自尽相威胁,命朕允她出宫那一刻,朕便明白了。朕就是想证明给她看,朕比苻妄钦睿智得多,也贤明得多。朕就是想证明给她看,苻妄钦不过是区区乱臣贼子,朕会灭了他。总有一日,朕会让她转变心意,死心塌地,做朕的皇后。」
他在较着一股劲。
梅川当日那句「你的皇位是怎麽来的,你忘了吗」,於他而言,是诛心之痛。
他一定要做给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