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佩听到这里,忽地烦躁起来,抬手一巴掌,打在鸿鹄脸上。
「先帝驾崩时,向阿五传话的花房小太监,你做甚要放他出宫?本宫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可偏偏被你这小蹄子漏了一环。若是那小太监在外胡说个什麽,被有心人听到了,定无端起祸!」
鸿鹄自知理亏,瑟瑟缩缩的,一声也不敢出。
杨令佩压住心头怒火,命鸿鹄:「去医官署,把今日的安胎药拿回来。」
她憎嫌鸿鹄。却又离不得鸿鹄。
事到如今,如行孤木之上,能陪伴她一起的,从始至终,只有鸿鹄。
这个从小伺候她的丫头。
这个一心护着她的丫头。
鸿鹄领命去了,走几步,回头看一下,生恐主子又有什麽过激之举。
自打入了千秋殿,主子的性情阴晴不定。一会儿暴雨,一会儿艳阳。她摸不透。时时刻刻恐惧。
今儿的宫廷真安静啊。
就连花花草草,都耷拉着脑袋。
鸿鹄心事重重地走到医官署,那素日开药的秦医官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药递给她。
秦医官恭敬道:「鸿鹄姑娘,臣等许久没为娘娘请脉了,娘娘的胎一日大似一日,现已六个月了。有道是看症下药,臣不知娘娘的脉象,恐下药不知轻重。」
鸿鹄警惕道:「秦医官怎生今日这许多话!按娘娘的旨意来便是!」
秦医官心头的疑云越发重了。
事实上,他起疑已经不止一日两日了。
这里头有个缘故。
杨令佩自小产过後,为了掩人耳目,让阖宫知道中宫胎像无虞,故命鸿鹄日日往医官署取安胎药。
有道是:过犹不及。
太谨慎了,反而让医官心里头打鼓。
秦医官小心翼翼地提过两次要请脉,均被回拒。今日再提,鸿鹄又这般恼。
秦医官道:「凡事都该听娘娘的命。唯独,药不能乱开。臣是医者,有医者的顾虑。开错药的罪名,臣担不起。」
鸿鹄听了,说了句:「那便不开了。」
说完扭头就走。
行至御湖边,有人拍她的肩膀。
她心里烦躁,正待骂上几句,双手却被扭住,拿绳子捆了起来。
鸿鹄连忙开口呼救,嘴巴却被堵住。
她转身,看到一个身穿葛布衣裳的女子,正冷冷地看着她。
这女子的面孔,鸿鹄有些熟悉。
再一想,打了个寒颤:她不就是从前跟在全贵妃身後,与之形影不离的那个古怪女子安香吗!
上次因为偷遗诏,被打个半死。今日她怎如此大胆,闯入宫来!
鸿鹄口中含糊不清地叫唤着什麽。
安香道:「我带进宫一个人,想来鸿鹄姑娘是识得的。」
她唤了声:「过来吧。」
枯败了的芦苇丛後头,走出一个矮小的人来。
鸿鹄瞪大眼,拼命摇着头。
她放出宫的那个花房小太监,怎会出现在这里?
鸿鹄环顾四周:侍卫呢?御林军呢?
安香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麽,道:「堵住你的嘴,并非怕你呼救。今时今日,宫中的情形,你呼救也是没用的。」
凉风拂面,安香置身於宫墙黛瓦之中,想起遭杨家陷害,关入狱中,遭受种种酷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