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知,昨夜,有人在将军的帐中宿了一晚。
她穿着军服,挽着发,一双浓而深的剑眉,高挑的个子,看起来就是个俊俏的士兵。
怪不得有传言说将军有断袖之癖……
忽然。
梅川看见几个魁梧的兵丁抬着一个笼子,往军营的西边走去。
军营的西边,是军中的牢狱,专用来关押有罪之人。
那笼中的人身型瘦削,头发散乱着,遮住脸,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手臂上有一处,伤口绽开,竟露出森森的白骨。
梅川不禁问道:「这是?」
抬着笼子的兵丁道:「这是大齐派来的细作,到我方窥探军情,幸被抓获。将军有令,务必从她口中撬出天安城的机密。」
梅川道:「你们下手也太狠了。这人伤得这麽重,若不及时包扎,会失血而死。」
那兵丁道:「要是这女人嘴巴一直硬下去,那便只能让她死了。」
「女人?这细作是女子?」
梅川越发怜悯起笼中人来。
「你们审她,可以。容我把她的伤口包扎好,行不?」梅川道。
她在医学院时,曾经和同学们一起念过誓言:我志愿献身医学,恪守医德。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救死扶伤。
笼中的人抬起头看着梅川。
沾着血污的头发,散到一边。
她的脸,露出来。
梅川一霎时觉得血往头上涌,她失控地叫了一声:「莲若!」
她慢慢俯身靠近笼子。
不由自主地,泪落如雨。
「莲若……」
那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鹅蛋脸,眼角熟悉的痣,真的是莲若啊。
梅川是孤儿。她无父无母,无有亲眷。好友莲若,是她唯一的温暖。
莲若曾用饭盒装了她母亲做的饺子带给梅川,怕冷了,就放在怀里暖着。梅川吃着热饺子,吃着吃着,就哭了。
莲若的母亲是个极好的人,她做什麽都做两份儿,一份儿给自家闺女,一份儿给梅川。她总笑眯眯地说,自己有两个女儿,将来会有两个女婿,她得做个公平的丈母娘。
然而,四年前,也就是梅川在外科工作的第三年,莲若出了意外。
梅川清楚地记得,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午後,她在科室值班,电话急促地响起。莲若出车祸了,被送到医院。
莲若躺在手术台上,梅川是抢救她的医生。
她看着血肉模糊的莲若死在她面前,情绪顷刻间崩溃了。
那种无力感像洪流,将她吞噬。
她从此离开了医院,离开了外科,离开了手术台。
莲若啊。她的莲若。
她那在廿多岁便定格了的莲若,後来的好些年,一想起便会无尽叹息。
笼中的女子并不应她,眼中满是迷茫。
梅川擦了擦眼泪,坚定地对那兵丁说:「放开她。」
兵丁一头雾水。
身後传来脚步声。
是苻妄钦。
他练罢兵,在营中四下走走,听到此处有动静,便赶来看看。
一来,便见到了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