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令佩的眼神呆滞,像两只血窟窿,往外渗着鲜血。
「他是我杀的吗?我真的把他杀死了?」她心里有一头困兽,咆哮着,挣扎着,在方寸之地撞来撞去。
「不,不会的,他的死与我没有关系。我怎麽会杀他呢?」杨令佩捂住耳朵。
雪越下越大。
铜镜中的人,她竟好像不认识了。
她是忽然起的杀心吗?
不。袖中藏着的那把刀,不是偶然。
她藏刀多久了?
从在文德殿中,他拿刀指着她的脖颈,说出那句「再动朕的女人,朕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便开始了吧。
直至他说出「若让你的儿子登基,朕不如立时驾崩」,袖中的刀呼之欲出了。
今日,她终於向他动了手。
谁能想得到呢?
小时候,她曾因为他的一个笑脸,开心一整年。
他是东宫太子。东宫啊,是个什麽样的地方。离权力最近的地方。「东」时属春,色属「青」,国储之宫啊。
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却有一双天然皱起的眉。
她以为她能抚平他的双眉。她以为她可以的。
他唤她名字「令佩」的时候,她欢喜得手足无措。
他与她有肌肤之亲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一棵桃树,开满了花,一朵一朵的,开得床榻上丶殿宇中,到处都是。
苦熬到他登基。
册封皇后的那一夜,她在千秋殿整夜未眠。
会当凌绝顶。她以为她站在後宫的顶峰,离他越来越近。
可是,阴差阳错,他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防备她,嫌恶她。
仿佛在他的眼里,只有她的错处。
她毒杀全贵妃又怎样?
全贵妃对他,可有她一半的忠心与痴心?
全贵妃闯宫,当着侍卫的面让他难堪,再大的错,他都不计较。而她,但凡行差踏错半步,他便将她关进内廷监的狱中,一关就是许久。
她腹中怀着他的孩子啊。
不管夫妻感情如何,稚子无辜。他为何一丝一毫都不曾顾惜?
「废后」这两个字,他如何说得出口?
杨令佩对着铜镜冷冷地笑笑。
铜镜中的女人,褪去了温情,只余阴毒。
「我既爬到了最高处,便不会那麽轻易被推下。」她捧住自己的小腹,咬着牙关,说道。
鸿鹄回来了,跑得急,落了满头的雪。
她看着杨令佩哭哭笑笑,痴癫的模样,一时竟不敢上前。
「娘娘,娘娘——」
杨令佩猛地转过头来:「事情办妥了吗?」
鸿鹄忙不迭点头:「妥了,妥了。」
主子的模样,吓着她了。
「你遣谁去映月阁报的信?」
「花房的一个打杂小太监,才进宫没多久。平日里侍弄花草,鲜少出来的。奴婢给了他一锭金子,嘱他说话留神。他高兴得了不得。奴婢躲在暗处,看着他去的映月阁,没出岔子。主子放心。」
「杀了他。」
「主子,他不敢出卖咱们的,他的母亲是奴婢母亲的远房表嫂,木讷,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