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寻眨眼,将思绪不动声色扯回,听见上神冷漠道:“徐氏白焰纯粹,邪祟触之最是痛不欲生,你那时已经极近入魔,若我不及时赶到,你只有灰飞烟灭的下场。”
“是。上神恩德,晚辈没齿难忘。”
“既没齿难忘,便不该有烧不去的情念。”上神严肃起来,“你已应承我徐氏命运,走的是上神道,合该七火六焰剔除人情。为何喜怒瞋痴全部烧尽,偏偏烧不尽情根?”
她一顿,冰凉道:“你还有放不下的人?”
杀机。
刺骨的严寒即刻顺着楼寻四肢百骸往骨子里钻,他喉口涌上腥甜,被强行咽下去。
楼寻指尖陷入掌心,缓了半晌,才道:“不敢欺瞒上神,他已死于七年前地下城叛乱,是我未敢相忘。”
“死人。你为一个死人三拒重家女。重氏虽出了个罪仙重红,但在九重天多年,势力盘根蒂结,若想名正言顺登仙,其支持必不可少。为难也好折辱也罢,重氏恃傲又能逍遥多少日子,还怕来日屠杀不得?”
楼寻没有应声。
“两家婚约已定,待你登仙後即刻完婚,以後这种小事别再烦到我跟前。”
“是,”楼寻毫无起伏道,“晚辈明白。”
“至于你,安排好升仙事宜後回九重天闭关。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再烧不尽杂念,别怪我亲自动手。”
“是,”楼寻依旧古井无波,“多谢上神。”
神域内寂静下来。
楼寻恭敬地垂着眼,面上没有什麽表情,突然,刚刚还杀伐果断的神灵嗓音淡了些,“你为何…”
她似乎在犹豫,“还在称呼上神……”
楼寻长睫微颤,神台上的人却又止住话音。
“算了。”
“是。”楼寻转身就走。
“等会。”
楼寻机械地转回去,“上神有何吩咐?”
“……重氏若实在为难,你也不必过于忍气吞声。凡间势力如今驳杂交错,仙都卫首先是你的护卫,仙盟琐事大可放权何天涯,他知道怎麽处理。你……”
楼寻衣袖里的指尖攥紧。
“……罢了,退下。”
楼寻沉默须臾,道:“是。”
*
“啪嗒”。
什麽声响?
楼寻推开玉门,垂着眼还在怔然,守在门外的何天涯就惊喊一声,急忙扶住他,“大人!您怎麽满脸是血!?仙医……我这就去喊仙医!”
血。哦。楼寻迟钝地反应过来,指尖抹过人中和嘴角,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回来。”楼寻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却无法习惯动辄就因他大惊小怪的何天涯,他伸手扯住手足无措的何天涯,“我没事。”
“如何没事!上神怎能——”何天涯又气又急,眼底一圈滴血般的红,却撞入了楼寻静如死水的瞳。
那刻何天涯心都沉了下去,从满心愤懑里清醒过来,恨不得替眼前人流血落泪。他张口又闭口,最後红着眼问:“为何不跟上神言明您承受不起她的威压?”
“她不在意。”楼寻没有多说,擡手抹开血迹,“人遣走了吗?”
“嗯。”何天涯闷声点头,“全部遣走了,请您放心。”
“多谢。”楼寻推开他搀扶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倏然,他注意到了什麽,目光遥遥落在月白长廊外花树上。
缀着夜露的玉兰在枝头悄然绽放,几只银紫色的蝴蝶正绕着花苞翩然飞舞。
“那是重家送来的赔礼,”何天涯解释,“重氏善御兽,听闻您素爱银白绛紫,便着族人育了新种,仙医看过後说无毒无害,只是活不久。八成是重氏的试探嘲讽,您想如何处置?”
“是吗。”楼寻淡声问,“活不久是多久?”
“不足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