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族长。
这样年轻的族长。楼寻面具下的神情微敛,那些未曾在神火下泯灭的心绪悄悄起潮,荡起微弱却无尽的馀波来。
谢氏从不是什麽善茬,从这些年馀族跟世家撕咬不休就能窥其一二,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成为谢氏族长,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又要在多少勾心斗角里九死一生?
我并未让你走上这样的道路。
他想。
楼寻垂眸,“我如何信你?之前与仙都卫对接的长老呢?”
这样遥远,
“不瞒统领,两日前长老在信中对仙都卫出言不逊,倨傲指责仙都卫护卫失职,”林空青再次致歉,“谢氏已将其处理,并且在前两日完成了高层职权变更,还未曾告知统领,请仙都卫见谅。”
艰辛的路。
“职权变更。”楼寻重复,“你在青山洗了一次牌。”
“是。”林空青并不否认,她注视着楼寻,漆黑干净的瞳色染上复杂的笑意。
她啓唇几次,才下定决心道:“路途遥远,步伐艰辛,因而迟至,”她压下声音里的颤抖,“请您勿怪。”
楼寻没吭声。
堂内衆人却交换起眼神,都是长了八百个心眼的人精,怎麽可能听不出这句话里别的意思。
何天涯是最先释放敌意的那个,他上下打量过年轻的女半仙,在她俏丽脸孔上停留须臾,不屑地收回眼神,对这副装可怜的做派嗤之以鼻。另一边的谢氏馀族则暗流汹涌,有人不满皱眉,有人略有沉思,对新任家主这种投诚做法各有评价。
最後,所有人目光都悄然落在仙都卫统领身上,看他对此会是何种态度。
统领没什麽特别的反应,只平静地交叠十指,“既非问责,便谈诉求。”
声色一如既往冷漠,似乎没有为方才的话産生丝毫起伏。林空青低眸眨眼,只一瞬眼底失望便消失,姿态依旧大气,神情无可挑剔,“自然。”
“此次九重天指谢氏族人为神谕使,仙都卫随行护卫,”楼寻擡手,何天涯心领神会调出数据,实时传送到对方屏幕中,“仙都卫诉求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让你们的神谕使好好待着,但他似乎很有想法。”
悬浮屏中调出数百张照片,每一张都是灰漆人影被白衣以各种方式抓回,最後一张日期在两日前的夜晚,神谕使联合谢氏族人出逃,结果在鼓楼休息时遭遇刺杀。
“因为你们这位神谕使,”何天涯站出来补充,“仙都卫维持了七年的零伤亡上浮到了7%,谢氏对此有何解释?两夜前更是被联合埋伏,伏击仙都卫的人可也有带谢氏族徽的。”
这哪是谈诉求?在座的谢氏馀族心全部揪了起来!明白了仙都卫为何不耐烦却还答应前来,搞了半天原来也是有罪要问!
“谢氏虽倒台,馀族之间却联系密切,两日前的时段,正是馀族哄起光复青山时,动荡纠葛不断,因而在大事上疏忽。”林空青先解释背景,“此番属于仙都卫被谢氏连累,谢氏有错。”
“好。”何天涯冷笑一声,继续发难,“那神谕使几次三番私联董氏,意图以神谕和升仙台名额换取万贯家财,这件事你们怎麽解决?仙都卫管不了世家家事,多次要求谢氏约束族人,谢氏可有作为?”
“谢氏未曾想过神谕会降临此等品性狡猾恶劣之人,全族皆以此为耻,却因敬重神谕,不敢对其多加斥骂。”
何天涯眯起眼,“听你意思是谢氏也无能为力?合该仙都卫倒霉,被你族人一而再再而三暗害?”
“空”的一声!泰山般的重力猛地砸下,控灵警报乍起!在场所有谢氏人都痛苦弯下腰,只有林空青还无恙站着,仿佛什麽都没感知到。
倒不是何天涯大发慈悲,林空青一怔,只见何天涯下意识朝主位瞥了一眼,仙都卫统领眉眼覆盖面具之下,指尖一下一下轻打在指骨凹陷处,也不知在想什麽。
林空青明白了什麽,内心溢出暖流,定了定心,她重新开口:“谢氏并且此意,请副使大人收回神威。此次面谈,谢氏带来了补偿。”
何天涯心不甘情不愿撤回灵力,数道呼吸声劫後馀生般此起彼伏。在胁迫与恐惧中,仙都卫统领平静朝林空青擡指,示意她继续说。
“谢氏自知亏欠,自明力量微薄,”林空青向身後释放治疗阵,天青灵力照耀她沉稳脸庞,“因而举族商谈後带来三项补偿,望可弥补仙都卫损失。”
何天涯一晒,不以为然。
林空青回过头,“第一,谢氏全族投诚。”
嘲讽的笑容僵在脸上,何天涯犹豫地看向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的楼寻也逐渐坐直身子,交叠的十指放在白玉桌,问:“全族?青山倒台後谢氏作鸟兽散,如何算作全族?”
“大人,我说过。”林空青面不改色,“馀族联系紧密,意图光复青山,为此动荡纠葛,争夺最後的胜者已经站在了您眼前。”
“空中楼阁。”楼寻评价。
何天涯紧跟着道:“也就是现在还没光复,全族说法何以证明不是你痴心妄想,胆大包天用以诓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