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听说过锦平侯的名声,来不及想明白对方为何会看上汤婵,汤母直接拒绝道:“婵姐儿小门小户出身,哪里能做侯夫人?”
侯夫人早就料到汤母不会答应,她想促成这桩亲事,自然有所准备。
“说来,我一直忘了跟堂姐说件事。”侯夫人放下茶盏,不紧不慢道,“不知堂姐是否还记得,有一回婵姐儿生病,我请来太医给婵姐儿把了脉,後来太医复命的时候同我说,婵姐儿体寒,似是伤过身子,怕是以後不能有孕。”
这话如同惊天霹雳,汤母如遭雷击,“不可能!”
侯夫人轻叹,语气同情道:“这是太医的原话。”
汤母还想反驳,却突然想起宝蝉投湖落水一事,心里猛得一坠,嘴唇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
侯夫人像是在做好事般对汤母温声言道:“我为着婵姐儿考虑,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不然婵姐儿的亲事,怕是再不好说了。”
侯夫人心里不急不慌。
她不怕汤母不答应,汤婵那丫头不能生这件事是她最好的筹码。
谁家愿意娶一个不能延续香火的媳妇儿?若是闹开,汤婵可就真嫁不出去了。
汤母听出了侯夫人的威胁之意,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侯夫人对汤母露出一个抚慰的笑,打了一棒後,她又递上甜枣,“以婵姐儿这般情况,锦平侯府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不过堂姐放心,我总归是婵姐儿的长辈,定会为她寻医问药,婵姐儿是个有福的,等好好养一养身子,说不定就会有自己的子嗣呢?”
她温言软语,却听得汤母心中发寒。
不知怎的,汤母耳边突然响起了汤婵说过的话,“侯夫人不安好心”……竟是让汤婵说个正着!
……
汤母六神无主地回到湛露院,直奔汤婵的厢房,“婵姐儿!”
身边人突然露出狰狞面目,汤母近乎手足无措,仓促告辞後,汤母脑中的第一反应,竟是想到回去向汤婵求助。
汤婵正跟秋月双巧打牌呢,没想到汤母面色惨白,慌慌张张地扑了进来。
她见状一愣,也顾不得之前的争吵冷战,赶紧扶对方坐下,让秋月看着不让下人靠近,“出什麽事了?您慢慢说。”
汤母抓住她的胳膊,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侯夫人要把你说给锦平侯!还说你体寒不孕,若你不嫁,便要把事情说出去!”
说着,汤母的眼泪掉了下来,“她这是……她这是要毁了你啊!”
汤婵闻言一惊,却不是惊讶锦平侯,“等会儿,所以侯夫人早知道我不能生?”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旁逸的婚事,侯夫人只是嘴上着急反对,却没有丝毫行动,汤婵本还奇怪,觉得侯夫人不该这麽容易偃旗息鼓,感情根子在这里!
那麽庞逸娶她这件事,侯夫人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如今想把她嫁给锦平侯,又是什麽算计?
见汤母情绪激动,汤婵顺势坐到汤母身边,扶住她的胳膊温声抚慰,“没事,不要紧,您先别慌,让我想想,不一定是坏事。”
锦平侯……很有名的人物,是那位庄华长公主的表侄。
汤婵记得成国公府花宴那天,侯夫人把她拉到长公主面前溜了一回,原来是给长公主相看?
但她记得清楚,当时长公主瞧着分明是对她不甚满意的模样,怎麽短短几天过去,又入了长公主的眼?
原因可以回头再追究,眼前要紧的是长公主的求亲。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锦平侯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成婚人选,发现事情倒也没有那麽坏——
对方有房有家産有爵位有靠山,起码不用节衣缩食,还能过得相当奢侈;已经有了许多儿子,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若是想养孩子,挑一个乖巧的抱过来记在名下便是;府里没有长辈,连平辈都没有,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跟妯娌勾心斗角;丑老公流连花街柳巷,想来瞧不上姿色平平的自己,估计以後根本不会着家,真要履行夫妻义务,装得木讷一点丶平时再多装装身子不爽利,应该能把频率降到最低。
至于实在避不开的……或许这样比较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但韩信都要忍胯下之辱,到她这里不过男女那点子事,权当被狗咬了便是。
诚然这人风流好色,不是什麽好东西,但好男人这玩意儿是稀缺货,这个年头更是如此。高门大户里头有几个不纳妾不狎妓的?就说庞逸,也是年纪轻轻就有了房里人。更有些人,在家里人模狗样,到了外头还不知道什麽德行,汤婵决定在这个年代生活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不敢指望自己是什麽天命之女,能找到一个又有地位权势,人品又好,还洁身自好又顾家的。真有这种样样都好的,人家凭啥看得上她?
抓大放小,锦平侯这样的,在她这里可以打个八分,已经算是不错的选择了——能打满分的自然是汤婵的梦中情老头,进门就守寡,但这属于可遇不可求,而且也不可能真的十全十美。
见汤婵不仅没有反对,反而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逐渐平静下来的汤母看得心惊肉跳,“婵姐儿?”
“没事,”汤婵回过神来,看向汤母,“事情也许没那麽糟糕,您听我说,这说不定是门好亲事。”
汤母听得眼前一黑,“这怎麽能算好亲事,你不是被气傻了吧?”
锦平侯那般荒唐的人,怎麽能跟逸哥儿比?
想到这儿,汤母又生起汤婵的气来,“若你当初不搅合了和逸哥儿的婚事,哪又会有如今这桩?”
汤婵叹了口气,“您别忘了,侯夫人早就知道我不易有孕,但她眼睁睁看着老夫人议亲,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一点儿来。她对表弟一直不怀好意,又有这样深的心机,您还觉得,这是桩好事吗?”
汤母一噎,小声辩驳道:“身体是可以治的呀,若你治好了,生下儿子,她的打算不就落空了?”
汤婵揉揉太阳穴,汤母张口闭口儿子,她听得很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