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外头传来一声问话,“马车里的是解二夫人罢?”
汤婵闻言微微皱眉,向外看去。
对面的马车掀开了帘子,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探身出来,擡擡下巴对马车里的汤婵道:“解二夫人,出来见见?”
小姑娘个头娇小,圆脸圆眼,脸颊饱满红润,鼻尖像是被寒风吹得微红,看着像颗刚熟的桃儿。
她穿着大红斗篷,脖子边一圈白色毛绒绒的毛领,里头鹅黄的衣裳不像袄裙,倒有点像骑装,脚上踩着羊皮小靴,神情骄矜,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见她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秋月和紫竹立刻挡在了汤婵面前,庞逸听闻动静,也赶紧下了马车,过来看看是怎麽回事。
“我还以为解二娶了个什麽天仙,”小姑娘上下打量着汤婵,末了哼了一声,“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汤婵还未说话,庞逸先不高兴了,“你这人,怎麽这样说话?”
看着挺好一姑娘,怎麽性子如此刻薄?
小姑娘眼睛一斜,“你又是哪个,在这里献什麽殷勤?”
“他是我外甥,”汤婵微笑着接过话头,不顾庞逸一脸无语望天的表情,“你是哪位?”
小姑娘气得一跺脚,感情她在这儿威风半天,对面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大胆!”她脸颊鼓起,“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汤婵笑意不变,却未达眼底,“还请姑娘赐教。”
小丫头下巴一扬,“我姓郑,行九,这回知道我是谁了吧?”
姓郑,行九,再加上这般小霸王行径,汤婵心里只能想到一个人,忠国公的小女儿,也是当今皇後的妹妹郑宝珠。
这位郑九姑娘可不一般,她是老忠国公五十八岁上得来的幺女,自小被当做半个男儿教养。老忠国公对她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比所有兄弟姐妹加起来还要受老父亲的宠,包括皇後在内的年长兄姐们也都对她很是疼爱,故而她的性子在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
“郑九姑娘,”汤婵看着郑九,礼貌客气地询问道,“刚刚你突然拦下我的马车,导致我的丫鬟受了伤,不知郑九姑娘有什麽说法?”
“什麽?”郑宝珠脸色一僵,“你们有人受伤了?”
汤婵道:“若不是我这丫鬟忠心,受伤的怕就是我了。”
“这……”郑宝珠面上撑着镇定,心里却有些慌乱起来。
当初解瑨和离,皇帝乱点鸳鸯谱,曾想把皇後的幼妹也就是郑宝珠嫁给解瑨。皇後第一时间开玩笑似的否了,但心里担忧皇帝旧事重提,故而把这件事告诉了娘家,也好让衆人有个准备。
结果皇後的嫂嫂保密工作做得差了点,镇国公府不少人都知道了这回事,其中就包括了郑宝珠的几个侄女。
郑宝珠在家里辈分大,比她好些侄子侄女年纪都小,但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特别是郑宝珠一出生後,就生活在郑宝珠阴影下的几个侄女。
得知皇帝有意赐婚,结果被解瑨拒绝的消息,这些人就明里暗里拿这个说事,後来等解瑨成婚,对象还是一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表小姐,更是有人背地里幸灾乐祸,讽刺郑宝珠比不上落魄户。
郑宝珠对解瑨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但偶然得知这些议论,心里还是气不过,狠狠记住了汤婵。
没想到今日外出,居然这样碰巧遇到了解家的马车,她一个冲动将人拦下,想看看这位连累她被嘲笑的落魄户到底是什麽模样。
没想到差点惹出祸事,郑宝珠心下不由懊恼起来。
只是她面上却不以为意一般道:“哼,不过一个丫鬟……我会让名医上门诊治,不会让她留疤,这样总行了吧?”
汤婵哪里看不出她是嘴硬强撑,实际眼里藏着忐忑,心里的气稍微下去了一点。
行吧,虽然是个有点熊的孩子,但还是知道是非好歹的。
“那便有劳郑九姑娘了。”汤婵不想跟孩子一般见识,她冲郑九点了点头,“那便就此别过。”
“哎,等等!”郑宝珠急了,直接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汤婵停下脚步,“姑娘有何指教?”
郑宝珠回过神来,自己也懵了。
她本意只是想看看汤婵其人,结果人家镇定自若,丫鬟伤了也能不卑不亢地问她要说法,郑宝珠只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得劲得紧,一听汤婵要走,没经思考就下意识把人拦了。
憋了半天,郑宝珠总算憋出一句,“你要去哪?”
汤婵看着她不说话。
郑宝珠被她看得愈发尴尬,最後忍不住红了脸。
看着更像颗桃子了。
汤婵失笑。
算了,跟孩子计较什麽。
“我约的新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汤婵道,“外头天寒地冻的,郑九姑娘若是找我有事,不如跟我一起去茶楼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