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汤婵赶到大房的院子,于氏已经被搀扶进了産房。
她捂着肚子,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看见汤婵,立刻就带着哭腔道:“小婶婶,我这才八个多月……怎麽办,孩子不会有事吧?”
没有经验的汤婵心里也慌,但她面上很是镇定,“想来是孩子等不及见娘亲了,你别急,平平安安把他生下来就是。”
于氏还是很紧张,汤婵让她做深呼吸,“不要慌,你慌了,孩子又能指望谁?”
孩子可以赐予母亲无穷的力量,于氏跟着汤婵的节奏深呼吸,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汤婵指挥着下人烧热水,准备生産用的各种东西,又让厨房煮鸡蛋丶煲鸡汤,对于氏道:“趁着这个机会,赶快吃点东西,有力气才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于氏赶紧点头。
午觉刚起的太夫人得知消息也到了,见汤婵把一切安排得都好,便暂时放下心来,等在一旁。
厨房送了饭进来,于氏尽力往下咽。
但还没吃几口,于氏紧紧握着勺子,面色逐渐发白,闭着眼睛不时呻吟起来,“好疼……”
宫缩开始了。
实在难受,于氏再也吃不下去,最後只好多喝了一点鸡汤。
又过了一会儿,稳婆终于到了。
稳婆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穿着打扮很是干练。她用烈酒洗净双手,伸手一探,心中就有了数,“还要一会儿,不急。”
专业人士来了,汤婵跟太夫人就挪到了厢房等候。
下人进进出出,端出带着血色的水,再送新的热水进去。産房不时传来让人揪心的呻吟痛呼声,最後这个声音慢慢弱了下去,汤婵心里一紧,不过随即她想到,应该是稳婆让于氏保存体力。
太阳落下,夜幕升起,然而依旧还没有好消息。快到半夜,太夫人有些撑不住了,汤婵就让她先去休息。
然而就在这时,稳婆从産房出来了。
她面色沉肃,“太夫人,二夫人,情况不是太好,孩子卡在産道出不来,大少奶奶没了力气,大人和孩子怕是只能保住一个。”
汤婵心里一沉,太夫人也是脑袋一晕。
保大就是用诸如剪刀丶铁鈎这些锐利的工具,将孩子分解成小块取出,保小的话,或是不顾母体生拉硬拽,或是直接剖腹取子。
无论哪个选择,都很是残忍,但情势迫人,必须要做出取舍。
太夫人没有思考就做了决定,“保大人!”
稳婆点头应下,转身进了産房。
结果不过片刻,里头就传来了于氏嘶哑的哭喊声。
“我不同意!”
于氏得知自己的孩子要遭受何种对待,已经力竭的身体剧烈地挣扎起来,根本不配合稳婆的动作。
汤婵和太夫人听着传出来的动静,不禁对视一眼,俱是担忧。
不知里头发生了什麽,很快,稳婆让于氏使力的声音再度传来,後面跟着于氏惨烈的叫喊。
汤婵简直听得心惊肉跳,对生育这件事的心里阴影不由再度上了一个台阶。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传入汤婵的耳畔。
汤婵一愣,唯恐自己听错,赶紧看向太夫人以求确认。
太夫人显然也听到了,总算不再那麽紧绷,对着汤婵点了点头。
生下来了……
汤婵这才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一口气。
片刻後,稳婆出来,沉稳的脸上有些疲色,但带着笑意。
“恭贺府上弄璋之喜。”
她这才跟太夫人解释刚刚发生了什麽。
原来刚刚于氏得知孩子就要保不住,绝境之中再次爆发了力量,稳婆当机立断,使了一个稍微冒险的法子——当时胎儿是肩膀卡在産道,她将胎儿的锁骨折断,减小了体积,再按压于氏的肚子,二人配合使力,总算是成功让孩子生了下来。
“小少爷的伤势,您不必太过担心,过些日子,骨头便能自己愈合,不会留下後遗症。只是小少爷是早産,身子孱弱,还要好好将养。”稳婆道,“当时情况紧急,我自作主张,还请太夫人勿要怪罪。”
太夫人道:“您这是哪里话,今日能母子平安,还要多亏了您。”
她将给稳婆的红封直接翻了三番,稳婆也未曾推拒,稳稳当当收了。
稳婆拿得并不亏心,今日若是换了一个稍微经验欠缺的稳婆,不说一尸两命,也必然是母子只能活一个的下场。
几人说着话,産房里已经收拾好了,太夫人跟汤婵进去看望于氏跟刚出生的小婴儿。
结果刚进门,却见伺候的下人们围在于氏身边,表情都是慌慌张张。
太夫人一惊,“这是怎麽了?”
只听于氏的陪嫁戴妈妈惊慌回话道:“太夫人,大少奶奶娩出胎盘後就一直在出血,到现在还未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