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7颜
那次闲聊後,我和胡天喜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一点。我开始察觉,他并不是我最初所想象的那样。他胆怯丶懦弱,但并不麻木。躲避是他的生存之道,但这本身并没有错。他也有一颗想成为英雄的心。他的房间里贴满了超人的海报,他的书上有勇者的誓词。其实他的藏法非常拙劣,只不过我一向自视甚高,不愿意俯下身子看谁,因而如此明显的这些表现,居然才被我注意到。
当然啦,注意归注意,我不会对他有什麽改观,最多是把对他的印象从“很傻逼”调整成“一般傻逼”。我是谁啊,有心没胆的人我见多了。他们惯会为自己找借口,什麽环境不好,什麽人事太糟,什麽时机不到……理由一串串地说,事儿是一件没有做,沽名钓誉又不愿付出饵食,归根到底还是无能且贪。胡天喜比他们还好要好上一些。他是无能,但一点儿也不贪。
地球照转,日子照过,六月来了,高考近了。胡天喜正式升入高三,也正式告别了为期两个月的长假。中学就这点最麻烦。学校永远不给人放足假,跟电商满减似的,满三十减十五,满五十减二十,这儿搓一头儿,那儿抠一下,好好一个寒暑假拆得那叫个七零八落。而今直接取消,好像也没什麽太大的影响。
破烂今年学校喜提高考考点这一殊誉,校长与有荣焉,非常重视高考生的体验,便在高考前三天叫同学清空教室,还把他们全赶回了家。胡天喜靠着垃圾坐,怕值日生认错,没有敢堆太多资料,收拾起来倒也轻松。他统共就装了一书包加两袋子的课本和作业,对比起其他要拿行李箱拖资料的学生,他这个学放得可真够轻松。
胡天喜照旧从後门偷跑出去,这回更过分,他直接把最後一堂课给翘了!我问他原因,他振振有词地说:“那就是老师让收包的自习,如果我留着,肯定要被李星焕叫去帮忙的,那我还不如跑了算了。”
“好小子敢和我贫嘴了?”
“那我觉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嘛……”
“行行行你老大你说了算。你说的都有理,没理的是我。”
“也不能这样说呀,我知道你不满意,但本来就是嘛。我没你那麽有本事,要自保不做冤大头,不也就只能这麽做了嘛。”
唉呦嘿,不得不承认,他这番夸赞狠狠地取悦了我。这娃子突然开得什麽窍啊?还是说放假了心情舒坦了,连说话都跟着好听了几分。
我当然晓得自己很牛逼,但才不外露,旁人面前还是要表现得谦卑一点。我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说:“那你得跟着学,首先呢——”
我这课还没开始上呢,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个拦路虎,还一看就是冲胡天喜来的。
我恨恨地把话咽了回去。现在不是插科打诨的时候。妈的,怎麽路还能被堵的!
狭窄的巷道内,顾志鹏站在胡天喜跟前,仿若一尊魁梧的门神。然而他空有门神的身材,没有门神的凛气,挡路也没挡出个威慑力,看了还真感觉怪可怜的。
顾志鹏两眼盯着路面,只在说话的时候用馀光看了胡天喜几眼:“我们,我们聊聊?他已经走了,不会知道。”
见他是如此温驯而又欠收拾,我脑门上挂起了一排黑线。
胡天喜也沉默下来。他侧过头,仿佛有什麽好看的挂在水泥砌成的土墙上一样。我知道他在找我,但我把自己藏了起来,还不能见他。
我眼前莫名现出了许许多多诡谲的字符,其中有的是中文,有的是拉丁语,还有日本的平假名丶片假名,中东地区的阿拉伯语……这些字符长短不一,大小各异,它们缠成乌漆嘛黑的一团,蠕虫般地扭动着。
我猜胡天喜也看到了同样的东西。他使劲儿揉搓着眼睛,甚至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试图把这玩意儿从视网膜上赶出去。
顾志鹏明显地被这一自残行为所震慑住了。他慌张地问:“你怎麽了?”
“没事,有点头痛。”胡天喜拒绝了顾志鹏伸过来的手,还没等人垂下眼睑以示难过,就又听见他说,“我们去那儿聊吧。”
顾志鹏顺着胡天喜手指着的方向望去,视野尽处是一座寺庙。它藏在城中村里,占地面积不大,门口却也修了个人工湖,後来被居民们当成了垃圾站。眼下正是热天,细菌丛生,水体富营养化严重,老远就能闻见绿藻的臭味,实在不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但顾志鹏却无所谓这些,不如说,他甘之如饴——至少这一次,胡天喜没再拒绝他了。
颜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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