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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所未闻的故事(第1页)

闻所未闻的故事

我知道各位现在一定存在着很多疑问,其实我和茄子也一样,那木偶老头的儿子怎麽会与川和万籁産生关联?在路边,茄子向我问起具体的细节。

那一秒钟的时间起初与我之前见过的千百次别无二致,但渐渐地,我听见一个低低的啜泣声,一团模糊的白光渐渐显出身形,我走上前,发现一个人蜷缩着,他就是那木偶老头的儿子。

他擡头见了我,像一个犯错的孩童般先从手指头缝里偷看我,而後才敢缓缓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你认识我吗?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都知道了?能不能不要说出去?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人死了会去阴曹地府吗?我会不会下油锅啊?”

他不间断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刺眼的白光就瞬间亮起将我们二人笼罩,白光褪去之後留下一个凌乱的房间,看起来是一间出租屋的卧室。丰蹲在墙角抱着腿,就像刚才在黑暗中我见到的那样啜泣。

在这天的早些时候,四十五岁的男人背着手从喧闹的人群中离开,人们吵闹和争执的声音灌进他的耳朵:

“我们靠山吃山,劳碌了一辈子,现在你们说关就关让我们怎麽办?”

“天下的石头哪儿有采完的道理,这座山空了换下一座不就得了吗?”

“你们把厂子关了我们以後怎麽活?”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台阶上一个肥胖的官员面对人群不断摆动他粗短的两手,“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好不好?”“呸!你能说出个屁来!”

他的眉毛一皱,“我说三叔叔,你怎麽能这麽说呢?”“我怎麽不能说?你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你从咱们五羊岙出来,现在要回来毁了五羊岙!你这个吸血的败类!呸!”那老人越说越激动,台阶上的胖男人不厌其烦地解释道:“我都说过了!关石厂是为了五羊岙的长远发展,现在社会不一样了,我们要放眼未来,可持续发展!”

“那补偿呢?安置呢?你总不能一声令下关了,让我们这些人全下岗啊!”

对于这个问题,胖男人显然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他的额头冷汗直冒,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真丝手帕来擦汗。他只擦完了右边脸颊的汗,就被人群中脱颖而出的一口唾沫正中脑门。

这一下如同导火索,将人们压抑的怒气瞬间激起,他们摘掉斗笠和头巾,冲上去和胖男人还有他身边的人扭打成一团。那一团混乱里不时飘出咒骂丶呼救和劝架,这些声音都被丰抛在脑後,随着他渐远的脚步越来越淡了。

我见到的这男人并不是这些采石工人的一员,他是采石场的老板,他的名字叫做丰。五羊岙这个地方,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山中村,你站在这里任何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往外面看,都只能看到群山环绕。五羊岙的人们并不思考第一批定居在这里的祖先是为了什麽,他们只思考自身,决定靠山吃山,挖空四周青山的肚囊,来填满自己的口腹。

开山的一炮在某日炸响,五羊岙也就正式走上了采石为生的道路。现在你去五羊岙问一圈,大多数人还是会告诉你,当年开山采石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他们会拿出过去五羊岙取得的经济成果来向你证明,那开山的第一炮轰开了五羊岙与山外世界的道路。

在那个开大衆车的胖男人来到五羊岙的前一天,这里正在开展开山第一炮响七十五周年的纪念仪式,地点就选在丰的采石场里。这里前一晚由十二名工人扛着扫帚打扫了数遍,砂石堆也都清理到一旁,十六台挖掘机分成两列,将铲斗高高举起,最里面是两台叉车,拉起一条横幅:热烈纪念五羊岙开山七十五周年!

穿着红色长裙的主持人扭动腰肢上了台,她走到红色横幅的正下方,用她红色的嘴唇吐出红色的开场白:“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工友!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就是为了庆祝这个盛大的日子——五羊岙开山七十五周年!七十五年前,青山中的一声炮响,打开了五羊岙通向未来的道路,打开了五羊岙的致富之路!”红色的文字从她的嘴里飞到观衆们的头顶,猛然炸开,孩子们吓了一跳,女人们尖叫着挤到一处,几个好奇的男人张大嘴仰头望天,随後发出惊叹:“糖!是糖!”

人们听见了纷纷擡起头,天空中弥漫着无数缤纷的彩色糖果,像雨一般往人们头上砸。这时候孩子们伸出手来争抢,有的直接脱了衣服去包。台上红色的主持人笑眯眯地看着人们在彩色的糖果雨中狂欢,等到人群终于稍许安静下来,才终于用她红色的嘴唇宣布道:“乡亲们!工友们!我宣布,现在,五羊岙开山七十五周年纪念活动,正式开始!”

丰坐在舞台幕布後面看着一切,他点起一支香烟,坐在板凳上开始思考他的小姑子在上周告诉他的话:“五羊岙马上就要停矿了,你看着吧,县里马上就要派人下来关石场了。”

“你怎麽知道的?”

他的小姑子盘腿坐在床上做鞋垫,她把手里的线舔了舔,就噌地穿过了针屁股,她擡起头来看着丰:“缠花娘娘告诉我的。”缠花娘娘是谁?丰不知道,五羊岙里也没人知道,大概是小姑子编的,她从二十六岁的某个夜晚梦中醒来之後就时常念叨这个名字,并将自己的很多行为都冠上缠花娘娘的名义。她结束最後一个针脚,把这双绣花鞋垫放进床上的包裹里,“我要走了,不会再回来五羊岙了。”

丰吐出一口烟圈,就和现在他在幕布後面吐的一模一样,他干燥的嘴唇说出同样的话:“停不了吧。”

边上,一个卧床的老头挣扎着要起身来,丰瞥了一眼问他:“又做什麽?”

那老头就是我们在延翠山上见到的那个木偶老头,他现在的样子比我们见到的更苍老,随时都可能要散架变成黄土。他的嘴里没牙,从喉咙里发出尖细的声音连丰也听不懂。

“你又忘给他吃了?”丰问小姑子。

“哪儿能啊?早吃过了。”

“渴了?”

床上的老头艰难地摆摆手,随後泄出一口气,整个人软了下去,盯着天花板没再发出声音。

舞台上的节目正进行到高潮部分,三个健硕男人扮成一座大山,十六个涂着红脸蛋的孩子围在脚边去推,大山纹丝不动,十六个孩子哭着跑下了台,喊来四个戴着头盔的男人,男人们从後台拖出一台大炮,对准大山“轰”的一声,从健硕的男人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吼叫。“轰”的第二声,健硕的男人们发疯般地扭动。“轰”的第三声,台上的三个男人从身後扔出许多金闪闪的东西,抱着脑袋慌张地跑下了台。

那十六个红脸蛋的孩子又手拉着手出现,捡起地上满是的金灿灿的东西往台下观衆席里扔,这次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率先宣布:“金子!是金子!”等到人们将金子分抢一空,那个红色的主持人又微笑着走上台来说串词。此时丰手里的一支香烟已经烧完,他将烟头踩灭,将纪念活动後续的事宜交代给了助理,就从後门绕出去了小姑子家。

他没有见到人,连门口的黄狗也没了踪影,小姑子的确说到做到已经离开了五羊岙。他看了看土黄色的天,又喃喃道:“停不了吧。”

采石场最终还是停了,纪念活动的第二天,通往五羊岙的必经道路上就驶来一辆气派的商务车,车上下来一个肥胖的男人,男人带来县里的文件,通知他们五羊岙的采石场要陆续关停,转变五羊岙的发展的方式。

于是就出现了开头所发生的那一幕。

此处茄子留下批注:按理说丰是采石场的老板,他不应该有意见吗?他就这麽走了?

走了。丰没有多说什麽,他在人群的混乱中脱身而出,回到家里想起小姑子的话,也默默地开始收拾行李。竟从柜子里翻出一尊从未见过的菩萨像,双眼已经掉色,显出木头的底色,底座上刻着“缠花娘娘”四个字。

他找了一块绒布将缠花娘娘木像细细地擦拭干净,摆在客厅正中间的桌子上面对着大门,躬身拜了一拜,又闪进里屋去把床底下的一只大红木箱子拖出来,翻开层层叠叠的棉衣,最底下压着一层纸币。

他将纸币一摞一摞地码进皮箱里,并用另一个更大的皮箱收拾好自己的衣服与日常用具,在雕花木床上坐到太阳落山,便拎着皮箱晃去了那个胖男人家里。

丰知道胖男人也是五羊岙人,每次他从县里来到五羊岙传达什麽指示之後,晚上都会回家吃饭。过去打起来的情况不是没有,丰都是这样拎着皮箱去解决的。

丰的判断没有错,胖男人家里亮着灯,他的商务车就停在院子里,车窗玻璃被砸碎了,车身上也满是泥土,但胖男人的声音从窗户里传出来听上去还是很开心,他招呼年迈的老娘来饭桌上尝尝他从城里带来的大鱿鱼和牦牛肉,但他没牙的老娘似乎吃不惯,咿咿呀呀地也听不清在说什麽。

丰敲了门,迎面撞上胖男人油乎乎的大脸,他的额角贴着胶布,嘴上也青着,他还认识丰,很热情地要迎他进去一起吃饭,丰摆了摆手,“领导,这点你拿着,采石场那边你再照顾照顾。”胖男人这次一反常态,并没有乐呵呵地收下他的礼物,脸色蓦地沉下来,抿了抿嘴,将丰拉到院子的角落里,在商务车制造的阴影里,颇有为难地告诉他:“叔啊,这次真不行,是上面的硬要求,我也没办法,真得拆。”

“真要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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