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都是去年新换的啊。”于鹏耸着後脑应:“有问题找你妈。”
运动员就位,观衆席前人头攒动,姬煜翔循着缝隙探寻,白皓月蹲在操场边换鞋。
广播声催促选手和工作人员就位,白皓月站在形形色色的学生中,青绿色的衬衣将人衬得雪白,背脊挺拔板正,像夏日落雨後的青竹,带有清新的湿润感。
姬煜翔把校服拉链往上拽,从椅子上起来,搭了下于鹏的肩膀,“我去上个厕所。”
于鹏嘴里叼着冰棍,害怕被风纪委员看见,头也不回地问:“你不看你哥的比赛了?”
“尿急。”他抄起书包翻找了半天,掏出未开封的玻璃瓶星巴克,又翻了翻于鹏的袋子,用星巴克换农夫山泉,“收缴了。”
柔和的女声透过广播介绍赛程安排,初一的短跑和初三跳高同时进行,人流错落淹没视线。
姬煜翔沿着观衆席外沿走,经过主席台,前面有两三名老师巡视。
他怀揣着一小瓶农夫山泉,猫腰绕後,从鼎沸经过无声又至鼎沸,进入初三观赛区。
姬煜翔本来就是贴吧上的常客,个子又高格外扎眼,刚走进就见好几波人盯着他的方向,捂嘴闷笑起来。
有人认出他是上午连续打破两项校记录的运动员,有人识破他是之前把奇峰打住院的初一生。
而姬煜翔只注意到有人用手指了指操场的一角,偷偷议论他是(15)班白皓月的弟弟。
姬煜翔早被人议论惯了,但听到有人拿他和白皓月对比,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侧身後退了两步,隐入墙角的樟树下。
跳高的赛程不长,广播很快就通报了比赛成绩。
姬煜翔探头捕捉操场上的人影,纤弱清白的少年肩披着校服外套,衬衣被风拽着,包裹出腰线的轮廓。
几名学生迎上去与他攀谈,似乎没看到姬煜翔,边聊天边向观衆席走。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递上了一瓶水,白皓月笑着接过,与她多聊了几句,独自向着操场外圈走。
姬煜翔快步跟上去,他跟得不远也不近,始终与白皓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真切感受到那人的脚步越来越慢,动作越发沉重。
他走的方向好像不是回班,也不是去洗手间。而是奔着行政楼的方向,穿过过道,在第二个转弯处左转。
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涌上心头,姬煜翔疾追几步,眼前的人突然在第二扇房门前停住,突然断了线般一头栽到地板上,而他面前的门上挂着新粉刷的字牌——医务室。
姬煜翔的神经随着白皓月一起断了,他冲过去抱起白皓月,踹开医务室的门。校医急急忙忙从诊断室出来,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看到熟悉的两个人,直接指向输液床。
虽然有预感,但姬煜翔还是完全懵了,听了两遍才听清医生在叫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不安,尽量让自己显得比上一次稳重些:“他只是运动量骤增,一会就会没事的……对吧。”
校医的表情却不似上次淡定:“我给他检查一下,你先出去吧。”
这无疑加重了他的不安。
他挣扎了片刻,向校医深深鞠了一躬:“我就在门口,有任何情况直接喊我,麻烦您了。”
校医冲他摆摆手,让他把门带上。
门把手“吧嗒”关闭的瞬间,姬煜翔颓然靠在墙壁上。
运动会的喧嚣与欢呼明明只隔了一堵墙,却远的仿佛另一个世界。
白皓月不让他看自己比赛,怕的就是自己会在赛场上倒下吧。
手机震动了好几声,屏幕显示于鹏的名字。姬煜翔迟钝地接起电话,嘱咐对方帮自己请假。
白皓月上次进医务室,他紧张又担心,生怕自己没能将他照顾好。而这一次更多恐惧和心疼,
唯恐这个人会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他想起慌忙挂断电话的母亲,想起只见过几面的外婆。
语文老师讲过,生命脆弱,而他的家人尤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