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他几乎立刻想到他们学吐息时对视的分秒,他说:“换个游戏吧。”
如果有灯光,姬煜翔一定能看清白皓月脸上的悲凉,但是悲凉不过是过于感性的人对自己的怜悯,所以没有灯光。
夜里无光。
落叶在车轮下被压出“沙沙”的响。
少年的声音随风传进耳蜗:“我唱的怎麽样?怎麽也比聂丞枫强点吧。”
白皓月快忘了聂丞枫是怎麽唱的,单记得大家都鼓掌,于是说:“差不多?”
姬煜翔似乎并不满意,接连补了好几句。
白皓月有的听清了,有的没听清。
单记得那天後来的风很轻,姬煜翔骑的很慢。
白皓月第一次注意到小区门口的园艺店,开在他常逛的小超市旁边。店长似乎不太仔细,漏了两盆风雨兰在门口,大铁门下促促开着花。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住,养一盆花也不是不行。
虽然姬煜翔不懂种植,也总好过他,至少他不会毫无征兆地住院半个月。
白皓月这样想着,就真多了盆花。
纯白色的九重葛,正值花期末尾,倔强舒展着花瓣。
姬煜翔靠着门框,沉声问:“你喜欢?”
“喜欢。”
怎麽会不喜欢?
他将九重葛移到阳台,专门腾出个地方供它晒太阳。家里没有肥料和喷壶,于是他光顾了门口的园艺店。
老板不在,店员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见他第一次来,偷偷打了折。
他跟姬煜翔提起这事,姬煜翔似乎更不高兴了,两三天没说话。
直到那一天,他躺在沙发上,敲了几声茶几:“你们是不是……”
白皓月循着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高中物理真题上。
是什麽?
如果姬煜翔是想问他是不是准备参加高考。
他会告诉他:是。
姬煜翔没来那两年,他一直在自学数理化,就是担心如果姬煜翔没读国际学校,他还有机会回头。
然而姬煜翔来了,他却更不想走了。
两年对于一个成年人不算什麽,但对于在校的学生们。两年意味着一个人的到来注定了另一个人的离开。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两年。
李威的电话不合时宜的打进来,姬煜翔收回了问题。
他有些急了,张罗姬煜翔吃饭,甚至主动提及。
可姬煜翔没问高考的事,而是问他是不是喜欢聂丞枫……
秋日的风吹歪了九重葛的枝叶。
少年的质问犹在耳畔。
他喜欢的人,问他是不是喜欢别人。那一刻,白皓月只觉得荒唐。
如果姬煜翔不讨厌同性恋,白皓月会说喜欢他。
可姬煜翔没有给他喜欢的权利。
他躲回房间,再也不要从对方口中听到伤人的话。
正午阳光正好,卧室里却透着凉。
白皓月怔忪地坐在床边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足足两分钟。
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从第一张往下翻,每张都是白皓瑾随手抓拍的,内容很杂,但都能看出少年的轮廓。
白皓月翻过五六遍,姬煜翔总爱穿一身黑站在阳光下,像中世纪的士兵举着火把要烧死他。
窗外不知何时飘进小雨,天也暗了。
伴随对面的关门声,客厅早已没了动静。
白皓月把九重葛搬进客厅,花瓣上还挂着水珠,他抽出纸巾,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擦,不知不觉眼睛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