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医院万籁俱寂,病房外的安全指示灯忽明忽暗。
他借着床头灯翻阅资料,花费几个礼拜读完了三本医理,竟然还是只能看懂叶桐笔记第一页的前几行字。
眼睛酸得难受,脑子里全是混乱的专业术语。姬煜翔抿了一口水,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白皓月,这段话到底什麽意思啊?”
许是几夜未眠害得人降低了警惕,姬煜翔怔了一怔,错愕地望着寂黑的病房,一时间失了神。
他合上书,将头埋进被子,缓慢地闭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时间自怨自艾,但瞬间的孤独总能找到裂隙,他逃无可逃,只能依偎在母亲榻前,像婴儿般寻求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姬煜翔迷蒙的睁开眼,窗外透进些许微亮,他按了按胀痛的眼眶,推开房门。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仰头望向他,薄唇自带弧度,即使不笑也显得温和。
“我来换班。”白皓月说。
“你回来了?”
姬煜翔睁大双眼,一时竟感觉不到喜悦,反倒是怨气多一些:“你多久没回来了。”
“抱歉,有点事耽搁了。”白皓月看了眼椅子上的课本:“还没吃饭吧,去吃点东西。”
白皓月不在的时间里,姬煜翔已经习惯了困饿交加的感觉,但他这样问,姬煜翔还是忍不住答应了。
他们走出医院,天刚蒙蒙亮。
姬煜翔想起这里离陶阁很近,直接叫了辆车。
经理还是那个经理,一见到姬煜翔立刻迎上来。
姬煜翔选了熟悉的靠窗的位置,随意点上几道菜,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夹,见白皓月一直不说话,随意找了个话头。
“我记得小时候陪你去体检,我在这儿给你买早饭。他们的包装袋不保温,我就跑到隔壁的超市买了一大堆保温盒。”他想起保温盒上的粉色小花不禁失笑,“怪难看的。”
他最近时常想起过去的事,小洋楼外的灌木丛,落地窗前的长餐桌,玄关处时常更换的花,一些无忧无虑地时光……
那时候,母亲总爱研究新菜式,父亲虽然不常回家,却总会给他们打电话。邵厉和常啓停靠着门框上等他和于鹏下课,四个人勾肩搭背地去食堂吃饭。
他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遇见了白皓月,什麽也没想的喜欢上他。
然後一切都变了。
白皓月探寻着望向窗外:“那家超市在哪儿?”
姬煜翔指向记忆里的方向,原本装潢简约的进口超市不知何时改成了按摩店。
白皓月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容里透着苦涩:“时间过得真快。”
姬煜翔没回答,自顾自地结了账,往门外走,晨光透过他,拉出一道很长的阴影。
白皓月感到一种难以察觉的不安,起身追上去,那人低着头,走得缓慢。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却像隔着一团雾障,说不上来的疏远。
他们谁也没牵谁的手,姬煜翔能感觉到白皓月在看他,却故意不看回去。
他想起他们在S城的那个夜晚,他紧张而羞涩地牵起白皓月的手。那时他想这样牵一辈子,可一辈子太长,长到精疲力竭,才只走了几年。
他们走到路口,不约而同的没有打车。
这条路他们都太熟悉了,高中和公寓都在这条街上,只要一直往前走,总会有能去的地方。
就像那年暑假的每一个平凡下午。白皓月给他补完课,两个人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他喜欢故意贴近白皓月,偶尔从他淡漠的脸上捕捉到些许羞涩,就能高兴一整天。
那时候,他从未觉得这条街这麽短,短到他还没来得及和白皓月再说一句话,就走到了尽头。
医院的大门近在咫尺,他们站在门口,任凭车流呼啸。
“你该进去了。”姬煜翔转过身,腿却像被注了铅,久久未动。
回过头,白皓月也同他一样矗在原地,沉默望向来时的路:“再走一圈儿吧。”
姬煜翔的脚步顿了,看向来往的行人,又看向背後的宸星,垂眸许久,摇了摇头。
晚上,姬煜翔又做了梦。
梦到白皓月刚来他家的时候,白皓瑾让他照顾对方,他却在某个深夜偷偷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