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绕过曲折回廊,沿着潺潺小溪前行,渡过石桥,便是竹林,幽深静谧,那深处有一个石桌,几把石椅,石桌上一壶清茶,颇有韵味。
陈娇阳道:“王大人稍等,我家主人一会儿便到。”
王远山道:“姑娘何去?”
陈娇阳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王远山望着陈娇阳的背影,怅然若失。
“多年不见,景明还是这番多情。”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後响起。王远山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跪下,“臣,拜见陛下。”
竹林深处,走出一个白衣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正是主持芳华改制的前朝末代皇帝皇甫晨曦。他身後跟着一个壮汉,眉毛浓黑,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面带不善,却是江千石。
“我如今叫季晨曦。景明快起来吧。”说着,季晨曦伸手去扶王远山。
王远山起身,望见江千石,心下一惊。
皇甫晨曦道:“我与子明,自我为太子时便是旧识,当年周如峰逼宫,便是他救我出来。”
江千石场面做足,客客气气道:“王大人,请上座。”
王远山吓坏了,连声道不可。
皇甫晨曦道:“如今我已不是皇上,你倒是官,上座有何不可。”
王远山道:“皇上就是皇上,做臣子的不可逾礼。”
江千石耐着性子,“这里不论虚礼,王大人你还是坐吧。”
王远山立得像棵树。
皇甫晨曦轻叹。
江千石耐心告罄,“王大人,我说句心里话,我本不欲暮霭见你,也不愿意与朝廷有过多瓜葛,咱们最好长话短说,你在这里少待一刻,暮霭便少一分危险。”
王远山只得乖乖坐下,如坐针毡,皇帝斟茶,他立刻站起来。
“景明坐,我今日是有事相求。”
王远山闻言,刚挨着椅子的屁股又擡了起来,江千石瞪他一眼,这才又勉强挨着椅子边坐下。
皇甫晨曦道:“请景明撤掉姑娘山隘口的围兵。”
江千石道:“你的府兵在外围拦着,我呆会怎麽驰援。”
王远山道:“臣明白,臣会安排撤兵。”
皇甫晨曦笑了,“那你如何跟甄守仁交代?”
王远山:“绿林事绿林解决。”
江千石一挑眉,“你这个官倒识时务。”
王远山道:“非也。尊师命而已。”十年前,皇甫晨曦还是太子时,曾在法学院讲学,王远山便坐在衆多莘莘学子之中,所见如沐春风,所学振聋发聩。
尊师命而非皇命,皇甫晨曦眼中似有莹莹泪光,叹道:“有你这句话,不妄我冒险来见你。”
王远山想起当年法学院里,求学论道议论国事,何等地意气风发,如今却潜龙搁浅,他心潮澎湃,也红了眼眶……
却见皇甫晨曦低下头,手伸到裤腿里摸索,掏出一物,王远山不明所以,仔细看见,却是一杆旱烟,漆黑细长,不由疑惑,又见他掏出一块火石,翘起二郎腿,熟门熟路地点燃了烟,一口一口抽起来,顿时惊呆,直愣愣地看着皇甫晨曦,如玉公子突然画风一改,化身成为西北乡间老汉。
江千石噗嗤一笑,拉起皇甫晨曦就走。走了两步,想起什麽,“若问佳人何处去,胭脂水粉自飘香。”
王远山突然脸红。
天还未亮,高台府兵全部撤走。江千石率兵救援,季无边发起冲锋,内外夹击,杀得张盛七零八落七荤八素,姑娘山隘口依然稳稳握在江家商铺手中。张盛竹篮打水一场空,从此与乘风寨结下梁子。
几个月後,王远山到西川公干,路过飘香院,想起那舞娘,忍不住登门,人见了,曲听了,舞看了,从此成为地下情人,来去披头盖脸,偷鸡摸狗。陈娇阳每每见到王远山这幅样子都忍不住调侃,堂堂县令,偷偷摸摸地混妓院,委屈吧?王远山大笑否定,我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