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马走快栈的缘故,两人当晚便到了桐花馆。照旧是穷光蛋小玄鸟蹭东衡订的客房住。东衡走进宽大舒适的临山客房,一边宽去外袍,一边叹笑两声。
因为临窗便是潇潇碧林,萦纡水涧,古朴山栈。远处春山如黛,淡绿浮烟。玄鸟乌衣也是心情很好,走来自後拥住东衡。
东衡笑而後靠,讵料这小子浑不使力,两人直接倒在了柔软的床被上。
以往两人同眠,总归是要麽一个拟态,要麽中间隔了小银杏和小柳叶…而今…倒是头一回两人相对而卧。一时室内安静,唯听春雷殷殷。
“我现在有一个问题。”玄鸟乌衣尽量正经,“今晚,我们请渊穆吃什麽?”
东衡只是笑,翻身道:“你爱请他吃什麽吃什麽。与我无关。”
“阿衡——”玄鸟乌衣笑而扑住心爱的人,“乖,看我。”
东衡埋在软枕里笑,坚决不回头:“你当我不知道你打什麽鬼主意?”
“不就是想拿渊穆做筏子,看我为你争风吃醋来逗乐解闷?”
玄鸟乌衣笑出声来,春被一盖两人:“好阿衡,果然什麽都瞒不过你。”
“不过你也想想…你要遵从师命,去南秋山城了…”
玄鸟乌衣埋在他散开的长发里,默默拥紧他道:“我也难受…”
东衡叹笑一声,总算肯回转身来。似是应景,暮晚的春霖潇潇洒落,愈添房中暖意。
两人卧在一处,相抵额头,呼吸暖在一块。半晌,玄鸟乌衣笑说:“不如…今晚让渊穆自己吃饭…”
东衡闭眼而笑:“人家笑话你。”
玄鸟乌衣根本不愿起身了。东衡也不想离开如此舒适的安乐窝——但岂能晾着渊穆不管?
便笑而拥抱小玄鸟,与玄鸟乌衣静静而等渊穆的到来。
“…你师哥也会来吗…”
“不会。来不及。在白枣学宫呢。”
玄鸟乌衣定定神,含笑看看东衡俊朗的笑容,又是忍不住亲一下,笑说:“以後不带你出来了。”
“怎的?”东衡笑问。耽误你和渊穆搞暧昧了?
“耽误正事。”玄鸟乌衣笑道。
东衡忍俊不禁,还想翻身,温朗的身体却被玄鸟乌衣困在身前。温暖柔软的吻,如同年少趴书午睡时,落在鬓边的梨花瓣。
原来这便是“耳鬓厮磨”…东衡颇有些恍惚地想。以往总道难舍难分是虚妄之词,而今却道…不过是寻常而已…
渊穆牵马到桐花馆时,霖雨已落一地桐花。
早已有衣裳印桐花的侍者提着红灯笼在等候,便一位牵过雪朗去喂草,一位请渊穆入山馆,去见玄鸟乌衣。
不一时,穿廊上楼,渊穆便来到玄衡二人所在的春夜阁。
三人相见,颇有种期待与新奇混杂的感觉。不过半年光景,已经时移事易。
三人笑而安静半晌。渊穆便打破寂静,笑道:“果然不是凡品。去年在榆庭瞒得我好惨。”
“这话是如何说的?我对殿下一向仰慕。”玄鸟乌衣笑而请渊穆落座,“说来我师哥在白枣学宫可好?实不相瞒,他为世子困在岢岚山白竹箭阵时,我还去看过两回。”
渊穆只笑:“不错——我是说你师兄,比你好上百倍。”
玄鸟乌衣笑了。半晌,说:“那便请天官好好相待。莫再辜负了。”举箸笑道:“阿衡选的菜。尝尝鲜?”
渊穆笑而提筷,道:“你也好好对阿衡师叔吧。”
“能挂印跟你走,是命也给你了。”
已是在微微谴责:他生死都交给你了,你还在跟我说这等无聊的玩笑话麽。
玄鸟乌衣一言不发了。
东衡不甚在意地给三人倒上酒。还看看酒坛上的名笺,乃是[椒花雨]。
玄鸟乌衣突然对渊穆道:“…我现在先不想跟你谈正事。”
渊穆“唔?”了一声,却见玄鸟乌衣已经转身抱住了东衡。
东衡有些诧异,手里还拿着椒花酒瓶。颇有些笑而无奈,拍拍他道:“好了好了…正经酒宴呢。”
玄鸟乌衣紧紧按住爱人,道:“…对不住,阿衡。”
东衡不禁笑,在他耳边轻轻一碰,低声问道:“放心让我去南秋山城了?”
玄鸟乌衣不禁笑,重重点点头。含笑看看东衡的笑颜,在东衡抚来的温暖手心里蹭蹭,温声道:“我等你。”
不止是南秋山,还有你今後要去的征途…我都好好地等你回来。
东衡温柔地看定他,誓道:“好。”千难万险,我也一定会回来找你。
渊穆安静地吃菜。春夜的雨声清清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