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水这才停下来,弯着腰不断平复呼吸。
等她喘得过气了,叮铃铃一声响,林映水闻身转头。
她旁边的灰扑扑的石阶上摆放了一簇新鲜的蝴蝶兰,清新的纯白。
又叮铃一声,林映水再一转头,面前忽然凑近一个带着滑稽面具的人。
林映水吓一跳,往後退。
手里不期然被塞了一杯热茶,冰冷的掌心霎时暖了。
她一怔,手里的杯子是个木头的,看样子有些粗糙,茶水只剩半杯了。
面具被揭开,越戎摸摸鼻子,无奈地看着面具:“看来你不太喜欢这个。”
见她盯着那半杯茶,越戎不太好意思解释:“追你的时候比较急,仓促买的,不小心撒了些,不是我动过,你将就喝吧。”
林映水捏着杯子没动。
“好好好,我走开。”越戎知趣地退开了,飞身一跃坐到了矮矮的屋顶上。
林映水闷头看着那杯茶水,站着不动。
“玉树後庭前,瑶华妆镜边。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圆。莫教偏,和花和月,大家长少年。”
偏僻的小巷里,清亮的少年声缓缓响起,越戎用不大熟练的腔调生涩地唱起南曲来。
所谓南曲北歌,北歌大抵豁达直白,鲜少有婉转迂回的词,缠绵悱恻的曲调。
也不是没有人路过,有三三两两的姑娘携手走过,路过二人,两眼一瞅,就掩着帕子笑着,加快脚步走了。
越戎侧着脸不看别人,自顾自地唱着。他显然不熟练,只仗着清绮的嗓音柔柔唱来,好似竹里鸣泉,腔调澈满。
“……恰便似一池秋水通宵展,一片朝云尽日悬。你个守户的先生肯相恋,煞是可怜,则要你手掌儿里奇擎着耐心儿卷。”
林映水擡头看他。
这巷子里,四周都是矮矮的瓦房,黑压压的一片瓦上斜坐着一鲜衣少年。
今天原来出了太阳,风和日丽的,远处有鸟鸣声,不知哪个小孩子的风车被吹翻了,五颜六色的,在天上打着卷儿翻,片刻间吹远了。
皎然的阳光洒在少年人飞舞的发丝上,头顶是高高的太阳,像一颗巨大的橙子,漂漂亮亮地悬着,似乎很快就要坠下来。
林映水跑得太急了,呼吸里还带着铁锈味,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
一旁安安静静躺着的蝴蝶兰是没有香味的,可橙子是清新香甜的。
她站在这儿,听着这样别扭生涩的曲调,就好像被橙子味道的阳光照耀了,心头松快许多。
她没压住笑容,笑出了声,打断了他:“你唱的不太好,有点难听。”
还在吟唱的少年霎时收了声,有点窘迫地瞪她一眼,翻身下来,落在她身前,发尾一甩。
“那你给我唱一个,唱个好的。”
“我不会。”林映水摇头,“你学的花样还不少,这些曲子你都会。”
越戎捡起地上的蝴蝶兰:“这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吗?”
他笑:“看来你不喜欢花,喜欢听人唱错了调的曲儿。”
“为了我?”林映水笑容忽然一顿,收敛了不少,“巧言令色。”
所有的风流少年都是这麽招女孩子喜欢的,花言巧语,浪漫手段层出不穷。
林映水暗叹。
所以自己也被迷惑了,很难不喜欢他的。
她怅然的,迟迟没有收心。
“瞧瞧,你又生起气来了,我都说了我没有姬妾,无端端给我扣上一顶风流帽子,我可不应啊。”
林映水握着那杯茶喝了一口,慢吞吞地走,八风不动。
“你娶几个姬妾跟我没有关系,我要成婚了。”
越戎轻踏着跟上来,一听却忽然顿住。
“那你为何看着并不开心呢?”
—两首曲出自元好问《後庭花破子》,关汉卿《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