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山中
萧季绾在建宁之时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何时干过劈竹子的活计,可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她答应戚晏清要自己搭建,便豪情万丈地拒绝了徐方徐大将军的帮助,“徐叔叔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山中夜路不好走,你还是快些下山吧!”
徐方留下一个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挂着剑离开了,离开前还给了萧季绾一把据说是她阿翁赏下来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叮嘱道,“要是那斧子用不惯,你就用这把匕首,不过要小心,这匕首,”徐方本来想*说“这匕首饮过血”,话到嘴边改成了,“这匕首锋利得很,别伤着自己。”
匕首看上去平平无奇,且缠在手柄上的黑色布条已经陈旧,萧季绾不忍拂了徐方好意才接下的它,并不相信什麽“吹毛立断”“削铁如泥”的说辞,接过它以後就将它塞进包裹中去了。
包裹也是徐方提前备下的,里头有一些干粮丶水囊丶几套换洗的衣裳以及几袋子铜钱。
为了低调行事,不引人瞩目,萧季绾来的时候除了银票什麽都没带,若不是银票能够揣在怀中,她连银票都不想带,因为她心中根本没有日後要用银钱的想法,还是慕容念说应当带上一些钱以备不时之需,她才带了仅有的几张银票。
这几张银票还是萧季绾去岁从姑母范阳长公主那里收到的压岁钱,而范阳长公主会用银票做压岁钱,也是因着萧季绾偶然得知民间有银票这样的东西,她没见过,觉得好奇,便私下里问了萧季钧。
萧季钧是见过银票,可是他没有这种东西。
宫中逢年过节的赏赐中会出现银钱,但都是金银实物,不会出现银票,所以萧季钧也没法拿出银票满足萧季绾的好奇心,是陈青吾写家书时,无意中提了一笔,范阳长公主将这一桩次子闲来告诉她的趣事记在了心里,年底同夫婿同回建宁述职时特意给萧季绾备了银票当压岁钱,萧季绾这才有了几张银票。
慕容念见过那几张银票,一共十八张,六张面额是百两之数,六章面额是十两之数,馀下六章每一张都是一两的,虽然她还不太清楚大晋的物价,但是既然一两就可以做成银票,想来一百两的银票就是一个很大的数了。
在进入深山之前,慕容念以为自己只需要陪着萧季绾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念上几年书,照顾萧季绾的日常起居,其馀一概不需要操心,可在看到徐方顺道带来的包裹里有铜钱後,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岔了。
若是其馀一概都不需要操心,徐方怎麽会送来铜钱。
来到大晋以後,置身深山竹林之中的慕容念,头一次感到头疼,头疼之馀又感到庆幸,幸好范阳长公主给萧季绾压岁钱时为了图个吉利,凑了六百六十六两,若全是百两的面值,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兑得出来。
慕容念在一边整理她们可怜兮兮的家当,另一边萧季绾在白虹与青冥的帮衬下干得热火朝天。
萧季绾觉得自己搭建屋舍应该很有趣,至少一开始她还精力充沛时是这麽认为的,然而铁斧挥了没两下便开始双臂发酸,她暗中瞧了瞧一旁的白虹和青冥,俩姊妹干得风生水起,劈竹子的手一下接着一下,都没个停顿。
愣神的间隙,戚晏清已经回自己的茅屋换好了干净的衣衫,道骨仙风地走了过来,在萧季绾背後冷不丁喝道,“怎麽停下了?”
萧季绾浑身上下一激灵,双手握着铁斧颤巍巍转身,“戚大家。”
因为还没有行拜师礼,戚晏清还不能够算萧季绾的老师,所以萧季绾只能先这麽唤他。
“觉得累了?”戚晏清问,“你知道建成一方竹屋,需要多少根竹子?”
萧季绾诚实地摇头,“不知。”
“就你这样的速度,三日内是无法建成一间人住的竹屋的,鸡圈还差不多,还有,你这握斧的姿势也不对。”戚晏清纠正了萧季绾的姿势,鼓励道,“继续吧,早一日建成,早一日有栖身之地,也早一日拜师。”
搭建草庐竟然是拜师前的一道考验,萧季绾不敢不从,拎着铁斧继续砍竹子。
慕容念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好家当,起身恭敬有礼地问戚晏清,“戚大家,妧娘能否前去颜大家的草庐放一下包袱?”
“就那儿,”戚晏清指了指草庐的方向。
“是,谢过戚大家。”
慕容念离开後,戚晏清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摇头笑了笑。
戚晏清给的时限是三日,好在这三日并不包括萧季绾她们到山中的那一日,因此萧季绾她们的竹屋也就勉勉强强恰好能够在时限内建成。
建成了一个屋子,还是个侧屋。
没法子,三日内建成个草庐实在是难于登天,眼下能有一方屋檐遮风挡雨已经是很好了。
戚晏清也不苛求,他本就是想让萧季绾体会体会自力更生的苦楚,磨一磨她身上皇家公主的惰性与习气,他见萧季绾任劳任怨,这三日虽然过得辛苦,但一句抱怨之言都没有,也就不会吹毛求疵地一定要她们三日内搭建出一整个院子。
“侧屋建成,便算有了一个自己的住处,主屋和其他的地方可以慢慢建,为恭贺你新居之喜,我特意准备了一件礼物。”
萧季绾听到有礼物,顿时感觉四肢百骸的酸痛之感好了不少,兴致勃勃地跟随戚晏清去拿礼物。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人才回来。
慕容念正在屋中洒扫,屋中空空如也,除了地上铺着的几张草席什麽也没有,她得先将屋中清扫一遍,今晚才能住人,才擦完竹席,就听到萧季绾在外头叫唤。
“白虹,青冥,快过来帮衬一下。”白虹和青冥正在搭建对面的侧屋,闻言立刻放下工具,慕容念也好奇地从屋中走出来。
只见萧季绾扛了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木匾,气喘吁吁地站在篱笆外。
白虹急忙上前接过木匾,“婉娘子,这是什麽?”
慕容念正反一瞧,上头一个字都没有,她以为是戚晏清送的木匾,难道不是?可看这个尺寸也不像床板,再说她们目前还没有床榻,戚晏清要送,也不会送这物件过来。
“是木匾吗?”慕容念问。
萧季绾点了点头,脱力道,“是木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