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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永不凋谢的铃兰(第2页)

“家?婷姐家还是大城?”

“老家。”

“婷婷姐,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自己在外面租房。”

“不是这个意思冉冉,你怎麽这麽想,”堂姐拉起我的手,着急地解释,“这里就是你的家,在我眼里你是我的亲妹妹,我只是说过年过节这样一起回老家呆上几天,陪陪两个老人家。”

那些不好的回忆一瞬间喷薄涌上心头,我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拼命吸气,脑袋开始缺氧。明明不想掉眼泪,明明有很多心里话想告诉堂姐,但我喉咙里强烈的阻塞感让我开不了口,仿佛502胶水黏住皮肤拉扯时的灼热的痛苦。

“冉冉!”

堂姐有条不紊地从客厅抽屉里翻出牛皮纸袋撑开,给我套在嘴上。

“憋会气,先别呼吸。”

过了好一会,我渐渐平复下来,纸袋早已被泪水打湿,堂姐递过来一包纸,我胡乱把脸擦干净,没有再掉眼泪,但身体仍旧止不住抽泣似的抽动。

“对不起冉冉,我以後不说了。”

堂姐一把抱住我,我伏在她的肩上,我很想丶很想告诉她没关系,不要和我道歉,她没有任何事情需要向我道歉。可我完完全全开不了口,我讨厌自己,我恨自己在这种时候总是长久地沉默。

这天晚上,堂姐又一次挨着我睡觉,躺在床上她跟我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以前我周末回家,你总是等二婶睡着了偷偷跑来钻我被窝,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摸到旁边有一团软软的东西,还以为哪里跑来一只猫,吓得我开灯一看,你就那样蜷缩着乖乖地睡在我旁边。”

“我妈说我睡觉不老实,不让我挨着你睡,怕你睡不好,我只能趁她睡了才过去。”

“还有一次,你不知道在哪座山上扯了一堆那种小小的蓝色的像猪草一样的花,等我下晚自习回来,就看到你红着眼睛耷拉着脸,小手就这麽举着那一捧乱七八糟的花送给我。二婶说你回来的时候鞋也掉了一只,穿着的那只还裹满了泥,裤子也报废了,被她打了一顿。”

“哈哈,後来我在网上查到那种花叫婆婆纳,可漂亮了,像蓝色的星星一样,我现在都能在路边看到。”

“以前夏天还能一起躺在摇椅上数星星呢,你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最後要把你抱进去,瘦精精的,一摸全是骨头,现在呀,我们冉冉都长成大姑娘了,我也抱不动啦。”

我蛄蛹两下钻进堂姐怀里,她从我脖子下面伸过手揽着我。

“这样抱也可以。”

“睡吧。”

堂姐轻轻拍着我的後背,我缓缓闭上眼。

半夜,不知怎麽一下就醒了,没有任何征兆,很清醒。我翻来覆去,躺在床上瞪大双眼盯着头顶的铃兰花吊灯,思绪渐渐飘向睡前的那番对话。

自从我不再和他们交流後,冉勇曾放话说我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听话,不会再给我一分钱供我上学,以此威逼利诱我向他低头道歉。我没理解我有什麽好需要道歉的,是为东亚原生家庭的每一个不幸小孩对罪魁祸首长期以来的施暴采取甚至都没有动手动嘴反抗的冷处理道歉吗?

万幸我有堂姐,高中後两年的学费是她出的,看病的钱也是她支付的。大学学费还好有国家生源地贷款,生活费是我自己寒暑假兼职存下来的,堂姐每个月都会给我钱但我一一拒绝。在我的心里有本账,我只盼望以後能多挣一些钱还给她。

自己兼职过後才知道,冉勇在我身上花的那点钱,不过是他微薄工资里最少最少的一部分。他只需要抽出不足十分之一,就能以一个恩赐者的身份居高临下支配另一个没有任何权利丶对世界没有任何认知的小孩的一切,毫无成本可言的养育和他自己造成的一切不幸成了压在我身上重重的枷锁。

没能等到我的低头,他也没想到断绝这点所谓的‘经济来源’,我居然能更好的养育自己,不过这当然离不开堂姐。于是乎,他开始慌了,害怕以後我稍微有点出息不给他养老,便频频跟堂姐暗示,这些我都知道。

他对堂姐的好没得话说,赔偿金和遗産一分没动全留给堂姐,这些年养育她的钱全出自冉勇的劳动,吃穿没一点少的,连我穿的也是给她买了剩下的,温言细语的关心和电话的叮嘱是定期的。他对堂姐的心疼,嘴上从来没提过,处处行动倒无一不体现着,别说动手,连大着声说话都没有过。

堂姐感恩知遇,承诺会给二老养老送终,并且试着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偷听墙角是可耻,但门说不定也是故意没关,我理解堂姐,站在她的角度,她没有经受过我这样的对待,她觉得我可怜但也会认为血浓于水,迟早能体谅他们罢了。

小时候总是想不明白,甚至有时候会恨堂姐,是不是她偷走了那些宠爱。但她的温柔和呵护让我更爱她,像爱自己的姐姐一样爱她。现在我终于有点理解,冉勇本来就是那麽一个人,堂姐本就懂事,又失去双亲,她的爸爸在平日里也像哥哥一样照顾丶帮助冉勇,他对堂姐像瓷娃娃一样,生怕给她打碎了。我妈软弱,凡事只想把自己摘干净,她很懂示弱和逃避冲突,冉勇那些糟糕的脾气和骨子里的暴力自然只能撒在我身上,深深依附他们的我成了各种情绪宣泄的唯一的出口。

我没有更多抗议的方式,也没有能力,更不屑于改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那个糟糕的家。

无论以後冉勇变得多麽慈爱,我知道,他不是真的忏悔,也从不觉得自己有错,他只是发现我不再需要依附他就可以独自生活,意识到这一点後,从变本加厉的控制丶恐吓丶卖惨,到现在所谓的低头,皆是因为他老了,需要唤醒所谓的亲情。

我永远不会原谅,我毫无资格替年幼的我原谅。

天花板吊顶上的铃兰花一年四季都开着,不会因为季节更叠开的更灿烂,好在也绝不会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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