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用担心了,医生说可以做手术切掉】她说得轻松,可也证明了,之前并不是误诊。沈吟夏知道这个时间不能给母亲发消息,不然对方肯定意识到自己偷带手机。她硬生生忍了几小时,等到回了宿舍,才回复母亲的消息:【什么时候做手术?要很多钱吗?】孟白珠很快回复:【要等医生时间,钱可以医保报销一部分】沈吟夏不太了解家里的财务情况,但也清楚做手术不是小开销。【你安心上课,手术的事还早,之后再说】母亲让她安心,可沈吟夏时时刻刻都放不下心来。因为这几天的事情,沈吟夏总是注意力不集中,做几道题就会发呆,心思飘远。她不可避免地去设想最坏的结果,甚至连上课都开始不专心。周二上午的语文课,金老师讲课讲到一半,突然把沈吟夏喊了起来:“你来翻译一下这段。”所有科目里,沈吟夏提升最快的是语文。她从小爱看书,只要考试愿意认真写,分数就能上来。即便刚刚走了神,沈吟夏也能大概翻译出这段古文的意思。金老师点了点头,开了句玩笑:“你再发会儿呆,咱班就真的没一个人听讲了。”他话音刚落,后排的叶阳舒突然出声:“谁说的,老师,周商屿也在认真听讲好不好,全是笔记。”听到这话,沈吟夏猛地反应过来,她见金老师真的往后排走,边道:“真的?我看看。”她跟着回头往后看,只见周商屿将课本合上,回答:“假的,老师别过来了,我害怕。”他嘴上说着害怕,可脸上毫无惧意,甚至唇边还染着一抹笑意。金老师以为两人又在打闹,便转身回了讲台,继续上课。沈吟夏坐下后,下意识地翻到语文书的扉页,上面仍然只有周商屿的名字。上次换过书后,大概是对方忘记了,便一直没有换回来。沈吟夏想,等下下课,要把第一页撕下来,不能让别人发现。偷看大概是否是自己的语文书,对于根本不学习的周商屿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沈吟夏便一直留着他的这本。带着周商屿名字的扉页,被沈吟夏齐整地用小刀裁了下来,夹在了枕头下的日记本里。宿舍熄灯后,她躲在四面包裹的床帘里,打开手机手电筒,一字一句地写下今日感悟。“诶,你们知道1班的苏莎吗?”童梓迎的声音响在宿舍里,“就是之前考全校第三,上过光荣榜的那个女生。”沈吟夏听到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地停下了笔尖。苏莎和她是高一的同桌,与孤僻的自己相反,苏莎和男生女生都玩得来,成绩又好,长得漂亮,是名副其实的交际花。“知道啊,高一元旦晚会她是主持人嘛。”一人说,“怎么了?”童梓迎放低了声音,悄悄地说:“听说今天晚自习跟周商屿表白了。”她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没了睡意,纷纷询问结果。“那还用问,肯定是没答应,不然以苏莎的性格,今天全校的人都得知道了。”童梓迎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听他们班的人说,她跟周商屿之前认识?周商屿好像真的收了她的信。”“啊?不可能吧,都收了怎么会不答应。”另一人说。“谁知道,估计是不想让她难堪。”童梓迎叹了口气,“不过他俩确实挺配的,在一起也不奇怪。”宿舍里开始谈论起苏莎以往的八卦,说她之前和谁谁谁谈过,也不知真假。良久后,沈吟夏回过神来,低头看见日记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苏莎”两个字。大概是刚刚写字时听到了苏莎的名字,无意识写上去的。也许是为了让她放心,接连几天,孟白珠都会在下班之后给沈吟夏发来消息,有时是问她学习情况,有时是嘘寒问暖。沈吟夏逐渐收了心,一旦忙碌的学习将空闲时间填满后,忧虑和烦恼便能暂时忘之脑后。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沈吟夏却敏感地察觉到,周商屿对她的态度似乎与之前发生了变化。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是在周五的班会课,金老师表扬了在校运会上为班级拿到优胜奖的参赛生,表彰的压轴便是篮球队的周商屿几人。金老师用心良苦,自费给获奖者准备了礼物,有文具、零食、奶茶、食堂餐券等等,然而等到重磅嘉宾登场,前面的早已经挑选完,剩下的只有一套精装教辅书。“你别看不起,这个最贵,含金量最高。”金老师见讲台上的周商屿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憋着笑,“拿回去好好学!”那套教辅足足有六科,叶阳舒、宋野和魏文曜一看立马溜了,明摆着不要奖励。只剩一个维持着体面的周商屿,他朝金老师笑了笑,说:“这个奖是大家一起拿的,属于我们班,要不我抽个幸运儿送了。”说罢,他目光往下扫,这压迫感仿佛金老师上课点人起来回答问题,众人纷纷低下头去,避免与他对视。明明是奖励,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仿佛酷刑,都不想要这份沉重的礼物。只剩沈吟夏仍然盯着那套书,自我补课的过程很漫长,碰上难懂的知识点,沈吟夏没有勇气问老师,如果有套辅助工具会轻松很多。她背挺得很直,台上的周商屿扫视了教室一圈,略过一个个脑袋,却没有停留在沈吟夏身上。他明明看到了。金老师早已注意到了沈吟夏渴望的眼神,他正要出声,周商屿已经搬起了那套书,耸耸肩,说:“算了,好像都不想要,那我就笑纳了。”沈吟夏一怔,在所有人重新抬起头来看他时,她低下头,掩去内心的失落。班会课后,金老师在门口驻足,朝沈吟夏说:“你要是想要就问他要,周商屿这个不学习的肯定拿来垫脚,浪费了。”沈吟夏隔了几秒才点头,说起来虽然轻松,可她就连和周商屿说一次话都得做好半天的心理准备,朝他要书,恐怕有点难度。况且……他那样子倒不像是想送给她。当天下午下了大雨,沈吟夏不得不回了趟宿舍,将晒在阳台已经被雨水淋湿的衣服重新洗了一遍。回到教室比平时晚了一些,上楼时,她正巧撞见周商屿四人从楼上走下来。沈吟夏仰起头看向最中间的那个人,周商屿垂着视线并未看她。她想起金老师说的话,上楼的步伐停了下来,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话。正对面的魏文曜看见了她,朝她打了招呼:“嗨。”沈吟夏注意到旁边三人也看了过来,然而周商屿只是扫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率先从她身边离开。四人相继消失在视线里,沈吟夏的双脚才有了知觉,她下意识地低头往楼下看,能看到拐角,周商屿漆黑的发顶和加快的步伐。“你刚刚跟沈吟夏打招呼?”下到一楼,叶阳舒才反应过来,“理你了?”魏文曜没接他这话,倒是把矛头指向周商屿:“咱班就她一个现在在学了,怎么不把书给她?”周商屿斜睨他一眼,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挺关心同学。”听到这话,魏文曜倒吸口冷气:“我真是多余问你。”宋野在一边憋笑,好心提醒:“气还没消,少提。”沈吟夏最后仍然没有勇气去向周商屿要书。她害怕自己被拒绝,像宿舍女生嘴里一个个不被记住的名字。那套从未拆封的教辅书便被周商屿放在了教室的角落里吃灰,男生们会将多余的试卷、作业全都堆在上面,久而久之再也看不到包装的模样。周末,沈吟夏如约见到了母亲,不过是在微信里随口说了句教辅书的事,见面时孟白珠便将她带去书店。沈吟夏时刻关注着母亲的状况,见她精神与之前无异,倒看不出来是癌症患者的模样。“医生说最晚这个月底也能做手术了。”孟白珠说,“就是得先凑钱,还得跟厂里请几天假。”“别惦记上班了。”沈吟夏劝她,“先把身体养好再说,我现在也不怎么花钱。”她想到手术日期,又问:“能不能安排在周日手术?我去陪你。”“这个估计得看医生时间。”孟白珠让她安心上课,“没事,我让外公过来。”外婆几年前便过了世,外公身体虽然还健朗,但怎么说也七十多岁,沈吟夏觉得不妥,说:“到时候我也请两天假。”“真不用。”孟白珠笑了笑,说,“我这肿瘤长在胸里,医生都说了难度不大。”沈吟夏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里找到了那套一模一样的教辅书,果然价格不便宜,她便只挑了三个科目。明明在同一间教室里,周商屿却成了沈吟夏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她总是早出晚归,运气不好的时候,沈吟夏甚至整整一周都见不到他一面。她知道没有结果的期待不过是徒增烦恼,在第二次两人迎面撞上,对方再一次忽视她、看她一眼都奢侈后,沈吟夏在心里暗下决心,不能再浪费心思在他身上。可下定决心的当天晚上,金老师便通知,由于英语老师放产假,代课老师早晚读和其他班级重合,导致班级需要推选出一位纪律委员管理英语早晚读秩序。以往13班不需要人管纪律,道理很简单,后排男生几乎上课都在睡觉,没人会吵。金老师本想锻炼一下沈吟夏,目光刚朝她这边飘过来,沈吟夏当即垂下头,几乎要在座位上缩成一团。没办法,金老师最后只能举行投票制,而周商屿毫无疑问地成了票选第一。每逢英语早晚读,周商屿被人民的意志驱使坐在讲台上,他没了偷懒的机会,只能支着下巴监督大家读书。沈吟夏便是从这天开始,发现原来有些事情不受人控制。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