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李崇心会对蒙着面纱的自己一见倾心,难怪他从不介意她容貌有瑕疵……
他只喜欢她这双眼。
“江姑娘,且先请回吧。”李崇心目光闪躲,一心留意着云家小姐的态度。
这种时候,他竟还只顾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名声,江窈心如刀割,却只笑了笑,语气平淡得跟闲话家常一样。
“昨夜你母亲来过家里,命人灌了我一碗落胎药,我让人来找你。”
“可你没回来。”声音轻得像叹息。
李崇心先是不自在,後又不可置信,“江姑娘,李某自认对你问心无愧,为何你当衆污蔑家母?”
就知道他不会信。
那日他带她去见李夫人时,李夫人亲切温和,对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心性纯善,不知道人竟还能当面一套背後一套。
她转过脸去,把眼里的泪逼退,在负心之人面前哭,太没骨气。
这一动不慎将面纱弄掉了,容貌暴露在冷冽的空气中,衆人先是惊艳,随即面露憾色。
面前的姑娘未施粉黛,容色依然如红梅映雪,一张玉面上稚嫩丶妩媚丶疏离各占三分,缺了的一分藏在右脸骇人的伤疤上,成了遗憾。
真是白璧微瑕!
若是没有这一道疤,京城最负盛名的大美人可就要多一位了。
江窈仍在笑着,只是眼底一片冷寂,“这一年多来,真是难为李公子了,把鱼目当珍珠将就。”
她从袖中掏出一沓票子,“这是李夫人为补偿我失子之痛赏的,三千两白银。”
在他们这些王孙公子眼里,她的一腔真情就只值三千两银子。
她轻声道,“我原封不动还给你,当作你这一年多来苦心做戏的赏钱,可好?”
语毕手一扬,将银票甩在李崇心脸上!
李崇心活了二十年,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冷冷道:“就因姑娘求而不得,就要毁了李某的名声麽?”
江窈静静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一旁的云家小姐面色不郁,她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轻啓朱唇道:“人必自悔然後人悔之,人必自洁自爱人恒爱之。”
她不斥责李崇心薄幸虚僞,却独独嘲讽她自轻自贱,只因她是女子。
江窈仰头大笑,分明如山间清泉般婉转动人的声音,却令衆人感到寒意浸骨。
“那就祝姑娘,有朝一日付出真情却被弃若敝履时,还能自省说是自己不自爱!”
冷冷扔下这句话後,她头也不回走出船舱。天地间白皑皑的一片,外头又下起了雪,顷刻间覆了江窈满头。
然白头若是雪可替,世上何来负心人?
江窈茫然地往前走。
刚下过雪,船板上满是冰渣。
她身子虚弱,腿上又有旧疾,一时心不在焉脚底打滑,船上的栏杆低矮拦不住人,她径直往江中栽去!
江水冰冷刺骨,身上狐裘吸了水如有千斤重,像个索命的水鬼拖着她要往水底去。
江窈挣扎着去解狐裘的系带,可现在的她太虚弱了,厚重的江水长了力气一样阻挠她的动作。
船上的人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这般冷的天,非亲非故的,谁愿冒着危险去救人,只能大喊道:“崇心!你那小外室落水了!”
嘈杂的人声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负气道:“都说了她并非外室!再者她水性极好怎可能真的落水,苦肉计罢了!”
江窈刚解开狐裘,听到这话有如被迎头痛击,脑中走马灯般闪过从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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