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咳一声,打断了她们,“你们主仆二人可等一会再叙旧,眼下云某还有正事要同二位相商。”
柔姨一顿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她把江窈塞回马车里:“姑娘先待在里头,一会就好。”
江窈还想说什麽,被柔姨一把推回车内,不小心擦过腰後一处伤口,尖锐的疼痛袭来,她痛得直咬牙。
这梦,大可不必如此逼真……
她暗暗呼痛时,马车外的男子提高了声儿,“小姑娘,你出来跟我见上一面。”
柔姨拉紧轿帘,“别出来,他是人贩子!”
江窈本想听从柔姨的话,但一想这不过是个梦,何必那麽较真?她钻出了轿子,毫不客气地问:“你找我有事?”
她看清了对方的样貌,那是个穿一身素朴青衫的中年人,乍看之下气度儒雅,然而长了一双多情狡黠的眼,看着非纯良之辈。
但此人无端让她感到熟悉。
中年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从卫兵手上拿过火把,朝江窈走近了几步。
火光照亮她的脸,那人起先不可置信,盯着她看了许久,神情忽而迷惑忽而怅惘。
江窈被盯得头皮发麻,狠狠瞪了他一眼,中年人这才收回目光,他问江窈:“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江窈信口胡诌道:“五岁。”
中年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不对,应当有九岁了,是你在诓我,对不?”待捕捉到江窈脸上的震惊和窘迫,他得逞地笑了。
老狐狸!
她的确不止五岁,只是因为幼时长得慢,此时明明九岁了,看起来也只有五岁的模样。
眼见被拆穿了,江窈没好气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中年人笑得无奈又怅惘,“我是江州云家家主云謇,大概也是你那素未谋面的生父。”
“哦。”
江窈毫不动容,不屑地嗤笑一声,拉上了轿帘,都说有所思才有所梦,但这梦真是可笑,她何时思念过所谓的生父?
除了幼时被玩伴奚落是没爹的孩子丶却答不出来时,会想看一看她所谓的生父究竟长什麽样,还有长大後被那些京城闺女奚落时,会想有个爹爹撑腰。
可这会她都死了,要个亲爹有什麽用?能给她送终麽?
这样想着,又感觉到不对劲,这只是个梦,她从未见过生父,为何却能梦见他的模样?
难不成……
江窈用力掐了掐摔痛的腰上,急剧的痛意再度袭来,“梦”却依旧没醒。
呆呆看着手上被绳索勒出的红痕,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自己不仅重生了,还被从贼人手里救了回来!
江窈躺倒在马车里,望着车顶,眨巴眨巴眼睛,是了,这辆马车她无比熟悉,顶上有她用木炭作笔画的太阳和云朵。
*
“啊啊啊啊啊!!!”
马车内突然传出极其喜悦的一阵尖叫声,长得冰雪玲珑的小姑娘猛地掀开帘子,从车里爬出来,飞奔到柔姨怀里。
“柔姨。”她旁若无人,拿脑袋蹭了蹭柔姨平坦坚硬的怀抱,硬邦邦的触感让她倍感踏实,又不禁想笑。
记忆里柔姨只有名字能和柔沾边。她自小练武,身段高挑,加之性子洒脱丶嗓音醇厚,常被误认为是男子,收到邻家姑娘送的瓜果。
阿娘死後,一直是柔姨抚养她,然而在柔姨也走了之後,江窈失去了最後一位亲人,想到这她抱紧了柔姨。
“真好,柔姨,这不是梦,我的愿望成真了。”江窈喃喃道。
云謇听闻她这句话,欣慰又得意地伸出手来,“好丫头,随我一道回云家吧。”
江窈噗嗤一笑,擡起头来看向他,忍俊不禁道:“你这人真是自作多情,我有说我要认你了麽?”
云謇却并未因为她的不待见而失落,只是平静地说道:“就算你不稀罕我这爹爹,可你的柔姨不能一辈子当爹又当妈。”
这下江窈犹豫了。
上一世柔姨就在四年後中蛇毒逝世,若她依旧照着上一世的路走,会不会重蹈覆辙?
她不想再失去柔姨。
接下来云謇的话令她大为震惊。
“你的柔姨早年为保护你娘亲,中过一种奇毒,若我没记错至多还有四年便会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