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洪蕴雯要过来,裴远溪的眼睛倏地一亮,听话地点点头:“嗯!”
裴骞跟他们挥了挥手告别,转身上了车,裴远溪也被老师牵着走进琴房。
那束花被小袁老师摆在钢琴上,浓郁的香气钻进鼻腔,鲜艳的花瓣随风晃动,惹得裴远溪总是忍不住抬头看。
小袁老师注意到他的目光,笑着问他:“你喜欢花吗?”
“喜欢。”裴远溪小声地承认。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妈妈了,也想给妈妈送一朵花。
“那给你挑一朵最喜欢的吧。”小袁老师把那束花抱下来,放到他面前。
“可以吗?”裴远溪的眼睛被花朵映亮,在对方点头允许后,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朵不大不小的粉色玫瑰,“谢谢老师!”
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偷看墙上的时钟,秒针刚指到十二,就立刻从钢琴椅上跳了下来,被小袁老师送到路边等洪蕴雯。
在寒风中站了几分钟,终于等到那辆银白色的车出现,他小跑过去,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小溪,上钢琴课开心吗?”洪蕴雯扶着方向盘朝他笑。
车子的底盘太高,裴远溪抓着车门吭哧吭哧爬上来:“开心!”
那朵玫瑰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因为怕折断,一直不敢把手放进口袋,白皙的小手冻得通红。
他把那朵粉玫瑰递到洪蕴雯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妈妈,节日快乐。”
“谢谢宝贝。”洪蕴雯的表情有些惊讶,接过玫瑰,“这是哪来的花?”
“我们老师给的。”
洪蕴雯笑了笑,将那朵玫瑰插在置物盒里:“她男朋友送的吗?”
“不是,”裴远溪摇了摇头,认真回答,“是爸爸送的。”
洪蕴雯的脸色骤然变了。
裴远溪还想跟她分享刚学的曲子,就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缩在座位里不敢再说话。
车子沉默地在马路上驰骋,刚在家门口停下,洪蕴雯就下车大步朝家里走去,被甩上的车门发出巨响。
裴远溪被吓得抖了一下,才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小跑着跟在洪蕴雯身后。
餐桌上摆着丰盛的午餐,但洪蕴雯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冲上了楼,不一会儿就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情人节你给别人送玫瑰,还说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裴远溪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墙上的日历,才看见今天的日期上赫然画着一颗红心,右下角写着“情人节”三个小字。
楼上一片混乱,去劝架的佣人都被赶了下来,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又被端回厨房,温馨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重。
在房间里午睡的裴镬和裴婕被吵醒,跑出来就听到楼上的争吵声,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异常刺耳。
他们还听不懂吵架内容,但听到了裴远溪的名字,怔怔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
裴婕最先反应过来,张嘴哇哇大哭,跑过去用力推了裴远溪一把,接着裴镬也反应过来,扁着嘴举起拳头往裴远溪身上砸。
佣人们都顾着劝架和收拾,没注意到角落这一幕。
两个小孩的力气不小,裴远溪被打得浑身哪里都疼,但没有任何反抗,只是听着耳边的争吵声,心里像撕开了一个恐慌的黑洞。
那天之后,家里的争吵声就不断,裴远溪再也没有看到过洪蕴雯对自己露出笑容,裴骞对他更是没有好脸色,弟弟妹妹见到他也要哭闹一番。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洪蕴雯就决定跟裴骞分居,说是分居,其实就是将裴骞赶出这个家。只是没想到的是,裴远溪也被她一并丢给了裴骞。
所有人都清楚裴骞的德行,知道裴远溪在他手里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不管谁去劝洪蕴雯都没用,她像是一眼都不愿意多看这个大儿子,下定了决心。
后来裴骞和裴远溪就只有在逢年过节才能回去。前几年裴骞还想利用裴远溪跟洪蕴雯缓和关系,但渐渐地就发现这个方法行不通。
不知道什么原因,裴远溪不再主动亲近洪蕴雯,不像裴镬和裴婕能够很自然地扑到洪蕴雯怀里撒娇,每次见面,都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仿佛连一个正常小孩对母爱的渴望都没有。
之前听老师说裴远溪在学校太安静时,裴骞还没当回事,但现在他担心这会让他跟洪蕴雯之间的关系更僵硬,急急忙忙地带着裴远溪去看了心理医生,结果诊断出一个没听过的病症。
一听医生说这个病不是简单吃药就能好,裴骞就放弃了给裴远溪治疗的想法,把诊断报告和咨询记录往柜子里一塞,再也没有想起过这件事。
……
桂姨一听到裴远溪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就心里着急。真正犯错的人都理直气壮,怎么反倒无辜的人还心怀内疚。
“桂姨,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坐会就睡。”裴远溪轻声说道。
“哎,好。”桂姨见他不愿多说,也只好起身回了房间。
电视里的人正笑容灿烂地唱着难忘今宵,裴远溪坐在沙发上将红糖糍粑吃完,喝了一口茶,然后朝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他就提着行李箱走出房间,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铁门无声地开合,单薄的身影走进漆黑的夜幕中,转眼融进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