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松了五指,安静地让封长念握着,封长念手掌温暖,热意一点一点自指尖蔓延过来,像攥着个小火炉。
“因为伤吗?”
“不全是。”靖安言老实回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有一阵子喝酒喝得厉害吗?后来就变成了冬天不喝就冷,手脚也变成这样了。”
封长念转回头扫了他一眼,只一眼,靖安言还是看到了封长念眼角划过的不信任。
他叹息:“好吧……还有,因为下蛊。”
封长念终于说话了:“你自己给你自己下蛊?”
“当然不是,我干什么给自己下蛊。”靖安言声音低下来,“当年我以古南洲大祭司后人投诚,并自废经脉,但也只能得勒乌图六分信任,剩下四分,都是他一点一点暗中给我下蛊养起来的。”
“他以为我不知道,自以为我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对于蛊术只得其一不得其二,但叶长缈那两年里教给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勒乌图也不知道,其实我早发现他在给我下蛊了。”
封长念没有打断他,只是握着他的力道变大了些。
“又来了,小时候就是,喜怒哀乐都在抓我的这只手上,你还真一点都没变。”靖安言挠了挠他的掌心,继续道,“没关系,我已经偷偷都洗掉了,能发现还不洗,那我不傻吗?”
封长念按住那只作乱的手:“所以,洗蛊到底有些损伤身体。”
“能下给我的蛊,毕竟都是阴毒之物,不过我洗得快,所以不妨事。”靖安言勾了勾他的下巴,“好了,给你小师叔笑一个。”
封长念偏头夺过去了:“快到山顶了,再给你笑也不迟。”
靖安言哑然失笑:“小长忆,你这怎么还欲拒还迎啊?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肚里的坏水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呢。”
大抵是他说的太形象,不免让封长念联想到什么,顿时涨红了脸:“……阿言。”
在榻上从来讨不到便宜的靖安言终于夺回了些主动权,立刻支楞了:“哟呵,现在知道害臊了?之前你可不这样啊封大人,还说什么让我教教你,我看你懂得比我多多了。”
封长念忍无可忍,直接把人薅过来,一口要在他唇角。
靖安言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封长念愤愤地放开他:“还说不说了?”
靖安言伸出手指碰了碰唇角,还能感受到尖锐的疼痛。
下口真狠。
这小子属什么的。
“你也就仗着月黑风高夜……”
靖安言像是想到什么,骤然噤了声。
封长念转过头来看他:“怎么?”
“没什么,突然想到,两天后就是除夕,三天后便是大年初一了。”靖安言讪笑一声,“新年伊始,万象更新,阿晖那小子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这个新年注定要不平凡地过,封长念哑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全然没留神到,他和靖安言重逢的第一个春节,居然要在炮火纷飞中度过了。
“无碍,你也说了,万象更新。”封长念爽朗一笑,“还有那么多以后的新年呢。”
靖安言没回答,眼神暗了暗。
封长念也未放在心上,因为他们再转个弯,已经到了山顶。
这是南疆最高的一座山峰,可俯瞰南疆大半境地,年下时节,月隐夜色中,唯有漫天星子璀璨,无言地注视山河变迁。
二人站了一会儿,封长念先从无垠苍穹上收回目光:“你有什么想法吗?”
“只有漆黑的一片天。你看到什么我也看到什么。”靖安言眨眨眼,揉了把酸软的脖子,目光落下来,“蛇口吞日,莫非要等到早上不成,那就还要吹一夜冷风,我——”
他话音蓦地一顿。
封长念察觉到他神色有恙,连忙问:“怎么了?”
靖安言抬起手指:“你看那儿。”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是南疆王宫坐落之处,整个王宫上头宽大而下方细长,自高处往下望去,恰如一条蛇高高扬起头颅,正对着王宫对面布满青绿的山峰。
“蛇头……蛇口。”靖安言口中念念有词,“王宫对面的山是环谷山,那里群山环绕,围抱着一处山谷。你说,如果从再高的位置往下看,是不是就如同一轮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