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叶梵缇迟疑着道:“……您说什么??”
“我说,挖。”阿骨吉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的弧度,“令兄深明大义,与我们沙宛是多年朋友,他深知我对南疆蛊术好奇至极,于是愿意将遗骨交由我们——慢、慢、研、究。”
“可是——”叶梵缇刚想说出这只是衣冠冢,叶长缈怎么可能留了信让他们来挖遗骨,但电光火石间又明白过来什么,剩下的话紧紧咬死在嘴里。
沙宛人已经掏出了东西准备挖坟,叶梵缇长臂一伸:“不行!祭拜可以,挖坟绝对不行!使臣阁下既然说了与我兄长是朋友,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后魂魄不宁吗?!”
阿骨吉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继续。”
一道寒光骤然划破夜色,叶梵缇抽出短匕挡在身前,警惕得像只豹子。
他的声音也沉了下来:“我看谁敢。”
“叶小公子,这是要跟我动手了?”阿骨吉挑挑眉,“看清楚了,现在是你一个人对付我们这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一具已经死了的尸骨吗?何苦呢。”
“阁下在我南疆作客,我自问尽到了待客之道,如今为了一具已经死了的尸骨,要这般不顾脸面,你又何苦呢?”叶梵缇哼出一声,“而且,你真的确定,是我一个人对付你们这么多人吗?”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自阿骨吉身后一闪,凛冽寒风险些让他忽视了判断,刹那间,墨痕剑擦着他的脸侧呼啸而过。
封长念身如鹞鹰,将钉入树木的长剑抽出,轻描淡写地挽了个剑花,拂去上面崩裂的木屑。
“你是……”
阿骨吉眯着眼没有回过神,又一股阴风自足下生出,一条银蛇快速地自他们脚踝游过,吐出的鲜红蛇信仿佛招魂的幡。
靖安言敲着玉笛从树后走出来:“我当你没有注意到我们,行啊小子,终于知道谁是敌谁是友了?”
叶梵缇轻嗤一声,用力地扯下腰间令牌,抛给靖安言:“带人来,你以为就我们四个能行?”
“我倒觉得可以试试。”
“好啊。”叶梵缇这一记眼刀倒有了几分叶长缈的说一不二,“那就试试,真到万一时,这令牌能保你们一命。”
阿骨吉已经看出了封长念的样貌,恨声道:“好啊,好啊!我当是谁,这不是那日被捉的大魏小子吗?靖安言,这就是你说的,和他打斗后无奈让人跑了?”
靖安言把令牌往夷月手里一扔,玉笛已然横在了唇边:“其实他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身份,不若你猜猜?”
墨痕剑从臂弯处擦过,泠泠寒光映着封长念一双寒潭似的眼:“给你个提示,我姓封。”
封!?
沙宛人对这个姓氏简直是下意识的惊惧,阿骨吉牙齿都在打颤:“……西军都督府?你是西军都督府的人?!靖安言,你居然敢勾结大魏!你不怕南疆王杀了你!?”
“这就要有劳使臣为在下保守秘密了。”靖安言手指落在笛孔上,“当然,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尖锐的笛声骤然刺破云霄。
腕口粗的巨蟒自山中游来,墨痕剑再度泛起杀意,足尖踏在巨蟒头顶,被它轻轻一顶就上了天,趁着风势急速落下,炸得沙宛人四分五裂。
外面驻军被里头的动静吓了一跳,仔细听这声响是从山谷内传来的,当即慌了神,连忙列队冲进来支援。
谷内已经乱了套,靖安言和封长念牵制住阿骨吉等人,偏生这些人一定要带走叶长缈的尸骨不可,叶梵缇和夷月手持短匕冲上去阻拦开棺,双方一时间居然僵持不下。
笛声转了个弯,巨蟒放弃了咬断沙宛人的一条腿,转而自叶长缈的碑前猛地钻了下去。
音调再一转,只见一片尘烟滚滚,巨蟒在叶长缈的棺材边打通了一个圈,地面轰地陷下去,露出那争抢源头的冰山一角。
石棺冰凉,被巨蟒盘在身下。
叶梵缇要疯了:“靖安言,你怎么回事儿?你到底哪头的!?怎么还帮他们挖出来了!?”
封长念也觉不对,死死勒住阿骨吉的脖子,担心地望了一眼靖安言。
靖安言眉头紧锁,目光快速地从那些面面相觑的驻兵们脸上划过,那些是一张张年轻的、朝气蓬勃的面庞。
如果我没猜错。
靖安言闭了闭眼,再度转了一个弯。
巨蟒猛地摆尾,砰地掀开了石棺。
笛音与尘烟一同消散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
他缓缓放下笛子。
是这个意思吗,叶长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