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北城的时候,他在长辈的嘱咐下,给老先生写了信。
容巡祖父,外祖父两个老爷子那辈都还在扛木仓,往后除了老太最喜欢的女儿跟着老太学了医,小辈们从商的从商,从-政的从-政,散到全国各地去,逢年过节才回拢。
老先生是外祖兄弟,却并不像外祖那样包容,退下来后似乎对家中晚辈不那么刚正的选择格外生气,负气拂袖去了东城。
那之后,只看着一个小学校,就像一个寻常老人一般独自生活。
那段时间外祖似乎身体并不大好,这是父母未告知他,在东城只停留短暂几天的理由。所幸现在在妥善的自家医院护理下,已经回复了硬朗。
从东城回来后,容老爷子似乎对他这么个长孙一点事还能伤着不太满意,把他扔去了手下军-营一阵时日。
他在与老先生的前几封通信时,大半是出于叮嘱和对长辈的尊敬。
容巡是个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冷静克制的人,对这样一位只随心的老先生,真心生出些敬慕。
而老先生,毫无疑问,退下来后只是在一个小学校当个校领导,对这个年龄的晚辈实在硬不下心肠。
虽也知道这有主家那边了解他近况的意思,每一封都简短地回了。
而到第四封信时,老先生提到,自己捡到了一只小猫。
经过前几封收信来往,老先生笔下已和缓熟悉了许多,以近乎慈爱的语气描述了那只小黑毛团的模样。
往后的信件,老先生总也提到近来养的猫几句。
容巡从第四封起,就莫名习惯于仔仔细细反复看过老先生说的每一句话。
他最初在愣怔后,想过不会有这么相似的事,直到老先生以表面抱怨,实则暗含夸耀的语气谈及自己那只,虽然顽皮,但听教又聪敏的小猫时,容巡开始有了隐约的推想,那是小黑猫。
他看着信件中的小黑猫慢慢成长,老先生以待亲子一般抚育教养小黑猫。
老先生最后寄来的一封信件,当时容巡并不知道是最后一封。
老人信中说他遇见了一个一见如故的年轻人,在笨拙地试着照顾他,那一封信没有提到小猫。
他当时隐约预感到了什么,可是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晚了。
景家甚至是在,一切已尘埃落定后,才知道他们这个倔犟至极的,让人尊敬的祖辈已经一个人在东城离去。
容巡看了最后一页信纸许久,将它安放收起。绵密的,只是闭着眼,就仿佛能回想的伤感让他不愿再看那封信件。
他想过询问,但去往东城返回的人没有听说老人宠物的消息。他想到是否小黑猫也在之前就已经到了年岁,在状似平常地接受后,没有再次询问。
直到他听说老人有一个名下的年轻人,依旧留在东城。
他才忽然间意识到,某个曾一闪而过,但他的理性下意识否决的可能性。
他想回去见一次他的小毛团。
容巡以如常的,但并非征询意见的语气告知父母辈,他将去东城的时候,这一次他们并没有阻拦,反而看上去早有所料,平静接受了。
“去吧,我们知道的,你总会做出这个决定。”母亲柔和地笑道。
过去他们向来遵从理性,卓然到即使是他们都心生赞叹的儿子第一次表现出了那么强烈的意愿,而他们却因为种种情形恝然置之。
容巡点了下头,然后就此离开。
有一个过分平衡理智的自己一直在束缚着他,或者说,大多数时候,而他从来没有为超出控制的时刻做出的决定后悔过。
这一次也是。
他来找他的小黑猫,而他也找到了。
可他又不愿小黑猫知晓。
——该怎么告诉他呢?
从第一次见起,他就想带他回家,一直系念到这么多年之后?
——会吓跑吗?可是已经晚了。
容巡看着脸侧微微泛红,却悄悄往他的方向蹭了一步的少年,冷淡的声线道。
“你做我的猫,
或者我做你的人类。
我们之间,没有第三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