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症结所在,容巡在确定景默现在只是在补眠之后,准备着手处理这件事。
他相信那位倔犟又通达的老先生在对景默的事上,一定并不是这样的打算。
景默这一觉,睡得很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容巡今天那个突兀的问话,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是只自出生起就被丢弃的野猫。
大部分时间他都需要打架来得到生存的间隙。
小时候有个傻傻的戴镜片的人类救他,可是之后就进了病房。那么好看的眼睛,上面有了一道疤痕。
景默原本就不爱亲近旁的人或动物。这之后与其说是不爱亲近,不如说是刻意要保持那种不远不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距离。
有个孤执的老头子有一天浇花时看到他,他也看到了老人家,然后跑走了。
即使再谨慎,他有天也不小心吃了投毒的食物,瘫在地上不能动时,老头子硬是把他提溜去医院,之后把他带回家了。
那段时间有点流行病,不知是谁传出了猫身上携带病毒的谣言,不少人见他就要打。
老头子很生气地拦了。
那几个人说这猫身上有传染病,没有也有猫瘟。
老头子说,自己没有好好上学学生物,就不要怪到猫的头上。
老头子就像照顾亲子一样带着他生活,经常给他念些自己在读的书。
有时候带他去自己看着的学校转转,看那里学生教室里齐整地朗读课文。
景默听说,自己这类特殊的生物,寿命最少都能活一百二十岁,他想老头子肯定也能活这么长。
他对老头子往前的一生,知道得很少。
人类的生命,为什么这么脆弱呢?
老头子病床前,没请一个人照顾,什么能干的,都撑着自己一个人干。
景默看老头子吃医院餐,没什么食欲,他这猫的身体可没办法给老头子弄什么吃的。
他于是努力后终于成功化了人形,在房子里试图折腾弄饭,偶尔在老头子昏昏沉沉的时候去送点食物帮忙照顾擦身。
前几次景默送的勉强做熟的米粥,都按自己一向的习性没给盐,老头子都吃完了,什么都没说。
但他还是隐隐觉得自己做的应该不好吃,所以还去问了隔壁病人请的阿姨。
可做出来一样不好吃。
老头子问他是谁,他不说。
老头子给他起的小名太难听了,他不愿意讲。
老头子还是猜出来了。
老头子对他是猫没有不接受。
老头子甚至托人给他办了户口,记在了他的名下,还让他去上学。
在老头子看着的那个学校上学。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老头子让他去,他就给点面子去吧。
而之后……老头子留下的学校,他得保护这地方,所有的小弟。
东城高开始有了猫老大。
最开始护着人干架的时候,十二高的说景默是没人要的野种。
景默乌眸沉沉的,说:“我姓景。”
老头子没有不要他,只不过是人类的寿命太短了。
进校后的家长会从没有人来参加。
连四班的小弟都在之前没有见过他。
猫老大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但是是他们无敌可靠的猫老大。
他们信赖地跟在他身后,景默也会永远站在他们前面。
……
容巡再次动身时,匆匆的脚步几乎显得有些仓促。
他从景默身上看到的这种倾向,已经比他所曾经隐约感觉到的更严重。
领养对一只猫来说意味着什么?
领养人永远离开对一只猫来说意味着什么?
少年看上去很强,永远很强,甚至为自己力所能及的弱小提供了庇护,可是这种强悍之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