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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第1页)

我不知道该怎样让君母在赐予我无尚权力後,再赐予我平凡的亲情。

世人永难企及的地位,我唾手可得。

世人生而有之的情感,我生而不存。

我贪这情感,疯一般渴望这情意。

於是,一遍遍磕头。

终於见得那只手在我身前伸出,将我扶起。

她摩挲着我肩膀,眼中蓄着泪水,长睫一眨便如珠落下,“阿母将这千钧担子压在你身,本也不知有何可补偿你的,你这点要求自是可以应。”

“阿母!”我伏上她肩头,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丶能不能再要一个阿翁?”

“这与我无关。”她含笑推开我,目光落在不远处垂钓的男人身上,“你自个去问他。”

那男人闻我话,却是看也不看我,只将鱼竿提起,将钓来的鱼放入筐中,方慢里斯条道,“我的妻子是你阿母,那我还能是你什麽!”

我们一家的秘密自不为外人晓。

只是在景泰三十年的泰山封禅後,当阿母改年号“沉璧”後,相比百官俱惊,我要平静许多。

泰山归来,阿母的身子又开始不太好。便将政务慢慢挪到我手,她同阿翁前往建章宫养病。

於是,有些事群臣便通过我递话。

譬如有部分臣子,并不同意将年号改为“沉璧”,要我劝阿母收回成命。理由再明显不过,此二字,乃罪臣苏彦之表字。

一国之年号,如何能用一个罪臣的字!

我颔首应是,反问,“一国之年号,如何能用一个罪臣的字?难不成陛下昏庸了吗?”

群臣不敢接话,只道“陛下英明。”

我再次应首,“是啊,陛下英明。”

宣室殿中臣子面面相觑,朝野中百官低语纷纷,坊间市集里众说纷纭。

慢慢有人会过味来。

罪臣苏彦,其罪或许莫须有。

只是阿母并未再有旁的旨意,朝中也无人再论年号之事。唯有在这年冬,太史令苏泽向我提出乞骸骨。他还未到乞骸骨的年纪,只说身子不好。後来闻他离开了长安,去往益州,当年的南燕,似是探寻些什麽。

我也不曾多问。

在这以後,苏氏的子嗣,不论男女,要麽入朝为官只入兰台作太史令,修编国史;要麽闲云野鹤行走天下记录大魏的山川风貌,只是他们都会去往益州,找寻岳汀的来路,拼凑岳汀的生平。

这是很多年後的事了,阿母阿翁都已不再,是非功过留於後人评。

而忆起他们的离去,我在怀念之中总是羡慕又觉珍贵。

阿母去往建章宫後,便在那处住了许多年。因为那有一眼天然温泉,可助於她的调养。我在每月的头五日,都会去建章宫汇报政务,看望他们。

沉璧四年,春日里的一天,我将将到达承光殿外宫门口,便见阿母从殿内奔出,提起裙子寻阿翁,边跑边唤他。

阿翁在庭院制作羊角灯,闻声一边让她慢些一边去迎她,直被她扑了个满怀。

“跑甚,你看看你,喘成什麽样!”阿翁有些恼。

阿母却一点也不介意,面上眼里的笑愈发浓艳,只拎着一缕头发与他看,“我有白发了,我终於生出白发了。”

她开心得像个终於等到糖果的小女孩,阿翁却在无声中落下大颗眼泪。

世人都求青春永驻,都恐朱颜辞去,青丝成雪。唯她,盼着生白发,求着能与阿翁共白首。

阿翁,早在十馀年前,便已两鬓微霜。

而这年冬,阿母旧疾发作的格外厉害。北麦沙斛成倍用下去,激起她一阵阵隐忍的呻|吟。再又一次昏迷数日清醒後,她不肯再用药。

从太医到宗亲如荣嘉姨母,夷安姨母,再到近臣如温太常,薛廷尉,最後到我,谁劝都无用。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阿翁身上,他若开口阿母定是愿意听的。

却不想,沉默多日的阿翁,没有劝她,同意了她的意思。

我很是不解,压着声响质问他。

他的目光流连在沉睡的人身上,平静道,“她吃的苦够多的了,没必要再吃了。”

他说不让她再吃苦,便当真一切由她。

冬日里,围着火炉给她切蜜瓜;春日里,带她去近郊踏青,回来路上买一包酥饼给她。夏日的时候,他给她买了一匹骆驼,骆驼喝羊奶,他便烤鲜嫩的羊肉与她用。九九重阳,陪她一道饮菊花酒。

只是,他自己,按太医署医嘱一顿不落喝下每一盏药,两日一次把平安脉,随时进行针灸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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