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确是。”张伯朝他宽慰道:“老爷和夫人,可是伉俪情深。所以老爷在夫人过世那麽多年之後,依然孤身一人,没再续弦,就一门心思牵挂着大少爷和您。”
“林阿姨不介意吗?”喻时九问。
如果是他,他就算死了,也希望自己的骨灰能埋在喻舟夜的身边。
“前人已经走了,她和老爷能走在一起,都是好多年以後的事情了。”张伯看了看和青花瓷瓶相得映彰的月季花。
“其实这花,是夫人喜欢的。所以老爷和她结婚之後,在院子里种下不少,现在还能开的,有一部分都是当年他们亲手种下的。”张伯说。
喻时九碰了碰花朵,有一丝浅淡到若有若无的新鲜的香味,有点像玫瑰。
“无意摘了他们的花,我爸不会怪我的。”喻时九说。
张伯把他看作自己半个晚辈,尽管是上下有别,心里还是心疼的。
“老爷当然不会怪您,老爷知道您和大少爷现在兄友弟恭,高兴都来不及。”
他顺势问:“滨海的老传统,正月里要扫墓丶烧香,小少爷您今年去吗?”
喻时九上辈子没去过,因为他恨他爸,跟不愿跟喻舟夜在坟头上碰面。
这辈子也没去过。
一开始是喻舟夜认为他年纪小,不安全,老爷子选的墓地又远又偏,还在半山腰的陵园里单独包开了一块地。
後来,他对他哥越来越不对劲,他就更不想去了。
“过几年吧。”喻时九说:“我还没想好怎麽面对我爸。”
这是实话。
他需要一个时限去做一些事情,才有颜面去见他的父亲。
“好。那我过两天就不通知您了,出发得早,天可能还没亮。”张伯说。
“嗯。”喻时九端起青花瓷瓶上了楼。
时间真是一件很残忍的东西。
陶曼湘为了生下喻舟夜,死在了産房里。她和父亲伉俪情深,听起来当初还是金童玉女的良人一对。
多年後,父亲终生未娶,院子还种着她喜欢的月季花。
可是他也会在死後将林婉清接来喻家,给她一个夫人的名分。
喻时九不认为他做错了。
喻舟夜需要人来照顾,林婉清的来历也是一桩悲剧。
她和父亲多年以後才一来二去有了些情分,更多的还是患难出手的义气。
这里面谁都受了伤。
可是喻时九觉得有点难以言喻的伤感。
也许是因为他是真正经历过死亡和重生的人,看到多麽珍贵的真心,在时间和世事无常中都会掺杂上其他的东西。
有些怅然若失。
虽然他无法分清他对喻舟夜的爱意,和对哥哥的依恋,但是经历过生死,他不能接受自己日後对其他的谁动了心。
一星半点都不能。
喻时九很迟钝地才发现,原来他对他哥居然有忠贞这种古老的意识。
如果他死後是一株花,那他只希望自己能盛开在喻舟夜的窗台上。
唉,有点想他哥。
喻时九把青花瓷瓶放在喻舟夜的房间里。
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他哥。
对面没有立刻回他,应该正在忙,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床上的被面。
往上一躺,倒在他哥的床上,脑袋凑在枕头上嗅了嗅。
应该是今天换过了,一股护理剂的香味,不是他哥身上的香味。
他是狗鼻子,灵得很。
更想他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