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病房里只能听见仪器滴滴作响,偶尔有护士推着输液架匆匆经过,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裴远溪身上还穿着那件随手拿的外套,仰头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还好没啥大问题,烧退了就好了。”跟他一起把贺觉臣送到医院的保安大爷松了口气。
刚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贺觉臣倒下来后,差点把裴远溪一起压倒在地,一旁的保安大爷连忙上前,帮他扶住了那具沉重结实的躯体。
正好那时换班的保安来了,保安大爷便跟他一起把贺觉臣架上车,送来了医院。
“你说这么冷的天,他咋就穿一件衣服呢?”保安大爷不解地俯身观察病床上的人,觉得对方也不像是买不起衣服的样子,“离家出走啦?”
裴远溪的视线仍然落在输液瓶上,没有看一眼病床上的人:“可能吧。”
“他看起来跟我小儿子差不多大,家长咋想的,有什么事不能回家好好说……”保安大爷絮絮叨叨一阵,忽然转头问他,“他是你朋友吗?”
裴远溪抿了抿唇,目光终于往下落在病床上。
仍然是那张英俊深邃的脸,挺拔的眉骨在眼周投下淡淡的阴影,眉心紧皱,薄唇没有什么血色。
“不是,我们不认识。”他的手指轻蜷了蜷,淡淡道。
“噢……”保安大爷不知道信了没有,又转过头看向病床,“怪可怜的,也没个人照顾。”
时间已经不早,即使对病床上的人充满同情,保安大爷还是准备回家去了。
裴远溪把保安大爷送出医院门口,帮他打了辆车,又道了声谢。
“应该的应该的。”保安大爷挥了挥手,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
冬夜的街道一片寂静,枯叶从枝头打着转落下,几乎要将地面铺满。
裴远溪在路边静静地站了会,抬头看向医院大楼一排排的灯光,脚步定在原地没动。
冷风卷走身上的暖意,他放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仿佛还能回想起贺觉臣倒在他身上时,像火炉一般滚烫的温度。
一辆的士在他面前停下,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热情地拉客:“去哪里,送你一程?”
裴远溪的手指线条绷紧一瞬,垂了垂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的士飞快地驶上马路,转眼将医院大门甩在了后面。
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帘缝隙中照进来时,卧室里还没有半点动静。
寒冷的天气让人舍不得从被窝里出来,裴远溪难得赖了一次床,睡到上午才起床。
望着窗外放晴的蓝天,压在心口的杂乱思绪也暂时清空,他掀开被子起身,打算去超市采购年货。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他回家里一般待不了几天,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边度过,所以也要准备一些东西在公寓里。
裴远溪换了身衣服出门,隔壁的门也正好打开,跟走出来的人碰了个正着。
谢向星眼睛亮晶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问他去哪里。
“我去超市买点东西。”
“正好,我也打算去买点年货,一起吗?”谢向星走在前面按下电梯,转头朝他笑。
裴远溪没有拒绝。
到了楼下,昨晚帮忙的保安大爷正在外面晒太阳,见他们出来打了声招呼,又转头问裴远溪:“昨晚那个人还好吧?”
裴远溪没多解释,只说了一句“挺好的”。
保安大爷放心地点点头,又惬意地坐回躺椅上。
直到走远了,谢向星才好奇地问:“他说的是谁啊?”
裴远溪看向别处:“不认识的人。”
临近过年时的超市最热闹,远远就听见喜庆的音乐从里面飘出来,鲜艳的春联贴在门口,两个火红的大灯笼随风舞动。
他们跟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走进超市,在通道上堵了半天,才终于走到货架前。
“你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谢向星提了一箱牛奶放进购物车,转头问道。
“除夕那天回。”
谢向星怔了一下。他们公司早就放了假,但裴远溪却要等到除夕才回去,显然跟家里关系一般。
他笑着岔开话题:“今年我爸妈要来A市玩,干脆就在这边过年了,他们都说在家里过年没意思,这里还暖和些。”
裴远溪附和地点点头。
他没有跟家里人商量过怎么过年,按照往常来说,都是他跟裴骞去洪蕴雯住的地方,一家五口像普通人家一样吃餐饭,然后离开。
没有年夜饭,没有烟花爆竹,但对以前的他来说,能跟家里人像这样吃一顿饭已经非常难得,所以每次都很期待过年。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不再那么执着于一家人团聚,对过年的期待也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