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上前两步,“我死,你们挪了我的尸骨与他同葬,对吗?做梦。”
不与翟离同葬,是她的执念。
她一笑:“他可说过,若我不死,便要你二人来杀我?”
“不曾,若夫人不自尽,我与连决,不会动手。”
“他要我自尽?”
“若夫人选的不是杭州,或许,会是我来动手。”
影儿抬眼去看晃动的竹影,言辞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那倒是不凑巧,若是要我自尽,你且将他那些招使来,我瞧瞧轻重。”
翟离越是不喜的,她越是要坚持,肆无忌惮。
“夫人,何苦呢?”
连升当真不明白,她的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
影儿不需要他明白,自然也不会解释。
风过几寻,影儿才再度开口:“我以为,你会恨不得一刀结果了我,你现在这样,是对我仁慈,还是因为,不想责怪柔澜?”
连升身子一紧,双拳下意识握上。
他没法责怪影儿,因偷了刀的人,是柔澜。
若他怪了影儿,等于给柔澜扣了罪,他何其为难?一面是深爱的女子,一面是自己一颗忠心相对的翟离。
怨恨,只能对向他自己,偏生这把刀不能毁,里面还有翟离的算计。
他的沉默是何原因,影儿是心里一杆秤,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柔澜还可用。
影儿又问几番关乎柔澜之事,连升明显是带了些情绪出来。
“夫人,无需再套话,该说的我说了,也劝夫人一句,若夫人执意留在杭州,那便留下。与爷而言,只要夫人选择了杭州,那结果便是已经定了。往后,无尽头的。夫人,若扛不住,及时了断才是正理。”
说完,不再给影儿机会追问,一个闪身踏上芭蕉,隐于暗夜中。
影儿看着连升离去的方向,又退回到秋千上坐着,她脚尖点着地面,让秋千轻轻晃动起来。
翟离要她自尽,他无非就是摆弄些东西,时常晃在她面前来恶心她。
隋府的人死绝了,楚阳也没了,影儿恨的人也都收拾了干净,只剩一个柔澜,可细细想去,柔澜关键时刻递了药和刀,现下好似又可以再稍微利用。
她的全神贯注被水央举来的一盏灯冲开,影儿抬眼去看她,见她蹲下,细声细语道:“娘子,连升的话,无需在意。”
影儿一挑眉,“你听见了?为何?”
“爷,不会让别人来取娘子性命的,所以才要娘子自戕,要我说来,我们始终待在一处,反倒给了他们便宜,倒不如天南海北的跑。”
“一来让他们跟着费劲,二来,若能趁机甩了他们岂不更好?三来,我们手里有的是钱,便是当做游山玩水也是好的。夫人若是想去道观了,那择一个大城,去上一遭,也是方便的。”
影儿心里想着水央的话,其实她有些心动的,可又偏想与翟离较劲儿,一拉一扯间,她是沉默了下来。
月光如水,淋在影儿身上。
寂静,唯留晚风携竹摆。
几道极弱的敲门声响起,瞬时让影儿与水央一同看向院门处。
影儿视线留着狐疑,见水央往门口走去,并开口问来人,一道女子弱声传来,影儿听的不清,看向水央时,却是见她面色猛的一绷紧。
影儿起身而去,边走边问水央:“何人?”
门外再次传来弱声,还带了一丝催促的意味,这个音调,影儿当真是熟悉,她看着水央说道:“开门罢,让她进来。”
门一打开,柔澜几乎是摔进来的。
影儿当真有些哽住,眼前的柔澜发丝凌乱不说,肩侧赫然还洇着血,一大片延伸至腰间。
“你,还挺狼狈。”
她接过水央手中的提灯,蹲下身子,照亮柔澜的面庞,说道:“可需要夜间传医?”
柔澜一双眼睫好似挂了钧,闪乎几下,便沉了下去,她身子一歪,倒地了便没再动弹。
“去寻个大夫来罢。”
影儿吩咐完,便把提灯给了水央,而她自己则回到秋千上坐着。
大夫被水央请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景。
地上躺着一位伤后昏迷不醒的女子,秋千上晃动着一位月下近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