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恐同
铺天盖地的雪淹没灯火,前庭後院晦暗不明,只有那间藏着秘密的洋房亮着暖黄色灯光,孤零零立在风雪中。
他们是被窗帘缝隙漏进来的阳光晒醒的。
姬煜翔眼皮微涨,闷哼了一声,颅顶像被人痛击了一拳般胀痛,他撑着床沿起身,全身肌肉酸涩疼痛,伴随着一阵晕眩,恶心感席卷而来。
他环顾无比熟悉的布置,惊觉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卧室里,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杯水和解酒药。
姬煜翔依稀记得,他喝醉了,意识混乱间向邵厉袒露了心迹。
然後他们又喝了很多酒,骑士蒙哈榭对于初次饮用的人来说後劲太大,稍不注意就上了头。
他好像听见了开门声,然後又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狠戾且愤怒,好像是邵厉的大哥。
又过了很久,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白色的,那麽清瘦,那麽干净,怎麽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冲那个身影嚷:“你来干什麽?”
那个身影答:“接你回家。”
他翻了个身,不去看他,那身影就轻轻拽住他的衣角。他挺直脊背,打了那只手几下,对方就任由他打。
後来还发生了什麽呢……
姬煜翔想不起来了,想不起究竟是怎麽回的家,谁帮他换掉了满身秽物的衣服,帮他洗了脸,盖好被子。
他只记得在浴室里,自己拿手罩住眼睛,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人大吼。
姬煜翔怔愣地望着那杯水,透明的液体中浮游着丝丝缕缕的浅金,他尝了一口,是蜂蜜。
还能是谁呢。
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白皓月门口,叩门,无人回应。
胃里翻滚着绞痛,他揉着太阳穴下楼,餐桌上放着热好的三明治和牛奶,用保鲜膜罩着。冰箱上贴着熟悉的便利贴:
【加热吃。】
姬煜翔将那张便利贴撕下来,对折放进上衣口袋,咬了两口三明治,勉强把奶喝完了,他没什麽胃口。
回到房间,锁上卧室的门,走进衣帽间,将衣帽间的门也锁上。
上衣被按照颜色由浅至深整齐排列,裤子叠放在旁边的隔层里,姬煜翔掀开所有裤子,翻出立柜最深处的银色密码箱。
保险箱是白家的传统,每人自小有一个,不存任何金银玉器,而是用于收藏回忆。
毕竟,对于一个随时需要面对死亡的家庭,没有什麽比回忆更重要。
姬煜翔抱出密码箱,拂去薄尘,输入手机号的後四位开锁。
他取出第一次破纪录的奖牌,库里签名的球衣和第一次出国看NBA时的票根。
用纸巾擦干净箱沿,将一张对折的便签条放入箱底。
他的脑子还是很沉,想不了太多事,为数不多的念头翻来覆去也失了真。
他下楼自己把饭吃了,又喝了解酒药,趴在餐桌上睡了一会儿。
白皓月是和白皓瑾一起回来的。
姬煜翔睡的很浅,听到开门声就立刻爬起来,晃晃悠悠跑到玄关,看到母亲的眼睛红着。
白皓瑾穿着驼色长风衣,手插进口袋里,路过他时瞪了他一眼,冷冷地上了楼。不一会儿,二楼传来沉重的摔门声。
窗外星星簇簇的烟花点亮昨夜的雪,时针不知不觉指向了九。姬煜翔突然想起今天是除夕。
往年这个时候,厨房早已热火朝天,母亲忙进忙出,他窝在沙发里等春晚。
如果父亲回来,就是一家三口阖家欢乐。
他拖着摇晃的身子走到二楼,将母亲的门推开一条缝,白皓瑾枯坐在床头,风衣还没脱,看见门开了,让他进去。
他小心翼翼走进去,白皓瑾凝视着他的每一步,直到姬煜翔不敢再往前,长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麽每年都要给学校捐款?知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你操了多少心?是不是因为我们太纵容你,让你这麽小就敢醉酒!”
姬煜翔深埋着头,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妈,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别跟我道歉!”白皓瑾呵斥道:“你以为自己身体好就可以随便糟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