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分手
外面不知道什麽时候下起了雪,现在天气冷,落雪堆积的很快,地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姬煜翔双手插兜,被口鼻呼出的白色雾气蒙住视线,无处不在的寒冷将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霜。
路过高中时,街边地腊梅树抽了条儿,那是在他高一时移植到学校附近的腊梅。那一年,他见到了两年未见的白皓月,即使有别人在他身边,依旧想要靠近他。
说来也巧,连续好几年圣诞都下了雪。
雪花记载着他们的记忆,在来年的春天他们会长大,雪花也会融化,就像以前一样无事发生。而过去的记忆却像蛛丝,一圈圈地在心上缠绕着,乍看没有什麽,反应过来时已经再难喘息。
几千次从梦中惊醒,几百次试图吃药,几十次拿起水果刀。
这样的生活他坚持了太久。
甚至到後来,他和白皓月连面都见不到,依旧难以缓解。
他能够一辈子都爱白皓月吗?
像这样背叛自己去爱他?
一辈子。太长了。
这份爱,也太沉重。即使分散到每一分每一秒仍觉得煎熬。
他又如何要求白皓月在这样的煎熬中陪他走完馀生?
无边无际的疲惫像漫天大雪,落下时轻飘飘地,日积月累中覆盖了整片世界。
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回到高一那年。
白皓月打了个喷嚏,姬煜翔把围巾解下来,递给他,然後双手插兜,用极其平淡的口吻说:“以後别穿这麽少,你身子骨儿不比我妈强多少。”
白皓月还没回答,他又继续说:“以後也别熬夜了,多喝点牛奶。”
“知道你喜欢做饭,但一忙起来就没时间,还是让张姨给你做吧。”
“我之前写的训练手册,拿出来练练,放在家里都吃灰了。”
姬煜翔越说越多,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白皓月的心却慌了。
“出差或者旅游别去太远的地方。出了事儿没人照顾你。”
他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吗?”
“我不会和你去了。”
白皓月骤然擡眸:“为什麽,是因为今天的事吗?”他焦急地追上去,拦在姬煜翔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弱气,眼神却倔强。
“不是。”姬煜翔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白皓月身後的腊梅树枝上,“我最近经常想起小时候的事儿,尤其是刚认识你那几年。那时候我上初中,除了打架什麽都不会,人还特别自大。那是几年前来着?”
他掰着手指,薄唇微颤,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哦,好像是七年前。”他再次陷入沉默,茫然得盯着指尖的纹理,像盯着一颗死去的树,“七年……这七年过的太苦了,你我都苦,以至于连苦中作乐都显得尤为幸福。”
姬煜翔笑了,笑声中还带着鼻音,断断续续地,又像在哭:“我有时候觉得挺可笑,这个世界上明明只有一个我不能爱的人。偏偏是我爱的那个。”
他想起那年也是同样的夜,白皓月白玉般的脸青涩又温柔,他将手指叠在两人唇间佯装一个吻。
他对他说生日快乐。
月亮见证了所有承诺,却唯独没听他说:“我喜欢你,白皓月。”
白皓月愣住了。
关于喜欢这两个字,姬煜翔从来难以啓齿,而今天他终于说了,却只剩悲凉。
“那你以後还会喜欢我吗?”白皓月的唇抖得厉害,连声音也是抖的。
姬煜翔声音冷淡,不暴露他早就开始累积的越来越多的愧疚和痛苦,他说:“不会了。”
三个字。
否定了洋房和公寓丶初中高中和大学丶接吻牵手和拥抱丶还有那些挥之不去的惶恐和微不足道的快乐。
否定了白皓月,也否定了自己。
姬煜翔感觉自己的眼眶湿了,转身欲走,却动弹不得。
白皓月垂眸不语,只是轻轻拽住他的衣角。他的动作极轻,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挣脱,却像七年来的每一次,将他牢牢拴住。
姬煜翔捂住眼睛,让声音尽可能听起来平静:“白皓月,你那麽聪明怎麽会不知道,我们早该分开了。”
“我知道……我知道……”白皓月反复呢喃着,声音很细,仿佛随时就会消散。
姬煜翔本能的想抱住他,可那无非是把他们送上另一条绝路。他今年才20岁,有意识的时间超不过十五年,却用了七年来喜欢一个人,这几乎占据了他生命的一半。
而他深知,这种喜欢会随着他的长大,逐渐占据他的全部。
“你不知道。”他冷着声音,任由眼泪在眼框里打转,“你不知道只要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我的梦里就总是你。所以我只能定好多闹钟,每隔几小时就醒一次,只有这样才能不做梦!”
他握住白皓月的手指,将指节一根一根掰开。每掰开一根,其他的指节就攥得更紧。直到最後一根手指被从衣服上剥离,他看到白皓月蹲在地上,哭了。
“我不想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