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液倒灌,我就拥有了血肉和身体。】
回了趟家放了书包接了个吻,啥也没干溜出家门只为了找他的坟墓。
我说话算话,路过花店的时候顺手捎了几朵菊花。本来说给他买三朵枯萎的特价,最后付钱时手里冒出了七朵完好无损的白菊,还用黑绸和透明纸包扎好了抱着走。
我哥在一旁笑得很开心,手指摸了又摸菊花花瓣,打趣我说:“有心了。下次能送玫瑰吗?我更喜欢玫瑰一点,浪漫。”
谁上坟送玫瑰。
好诡异。
我不搭理他,跟着他去找他的坟头。
走的路越来越偏僻,我走下楼梯,踏过一段两旁只剩下空落落枝干的树的道路,天慢慢黑下来。
光芒暗淡,离我越来越远。
“死的时候,有想过下辈子吗?”我拽一拽旁边牵着我手的人,把他的注意力从我右手抱着的那束菊花上扯下来。
这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他。对于人而言,生死一直是很神秘的事情。没有人没幻想过自己死后会去往什么地方,灵魂到底会不会还存在,以及会不会有下辈子。
我也会想这种问题。
如果人有下辈子,为什么我哥单单强求这辈子的厮守。
“我想过下辈子肯定不做你哥。”我哥目光从我怀里的花扯下来又粘附在我的鼻尖,轻声哼笑,“如果人有下辈子就好了。”
冬天的冷风吹得脸痛,我把围巾往上扯了扯挡住我冰凉僵硬的鼻尖。
他牵着我的手指拉着我向前走,和无数小情侣没有任何不同,甚至比起现实里的同性恋更大胆许多,因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牵着我的手不用在意任何人怪异、恶心的视线。
我和他爱情和亲情杂糅的关系和这一段不为人所知的情感,这一辈子都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知道。
好,也不好。
好在没有任何人另眼相看他,我哥不用挡在我面前承担所有人的诟病和唾沫。
不好在这是他付出了生命换来的不易幸福。
“哥。”我叫他。
“怎么了。”我哥有问必答。
我问他:“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代价。”
他就不说话了,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回答,他自顾自走在我前面不回头看我一眼。只有牵着我的手悄悄地收紧,握在手心攥得死死的。
“说啊。”我站在原地,拽住了他。
我老喜欢为难他。
为难他能从他背着我做过的那些事情里挖掘到隐秘埋没的阴暗爱意。
他不愿意说他的付出,装作很轻松。
“没有下辈子。”我哥囫囵说出口,声音淡然飘到我耳边。
声音混杂着风,声线平淡无波。他好像不太在意说出来的这句话到底是怎么一个昂贵的代价,甚至觉得这是划算的买卖。
只为了几十年的陪伴,用自己的下辈子来换。
我不觉得值得。
我哥觉得值得,他是真的无所谓地说:“我没有下辈子,所以现在你要好好爱我。”
我反驳:“我宁愿我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选择权在我。我不愿意你受苦。”
我哥又把这句话拿来压我。
“做哥哥的,手里总有一些权利,是不是?别怪我不和你商量,你那时候太小了,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你懂什么。”
我看着他的后脑勺:“你不也是和我一起长大。”
“我不一样。我死了,人间种种因果全部都通透了。所以抉择权才会在我手上。”
“一开始就想和我上床吗?”我问。
“一开始只是想好好爱你。”
我哥的回答一丝不漏,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
“后悔吗。”
“有一点。”他翘着嘴角笑,侧了点头眼尾撩起来眸子轻飘飘扫过我的脸。
“我不后悔。”
我看着不远处孤零零一个荒凉的坟墓,旁边野草纵生有坟墓的一半高,青苔蔓延在墓碑的基座,灰尘填塞进盘虬的暗红笔画里,多年嘈杂的风早已把风餐露宿的刻字吞食,名字糊得看不清。
少有人来看他。
旁边的一棵高高的树遮住坟墓的光,它身处一片被风吹得缭乱的黑影中,自身也成了无人在意的灰黑影子。
我把菊花放在墓前,弯腰去看上面模糊不清的文字,伸手摸了一手指厚重的灰尘。墓碑上本该深红的字蒙了尘又被风霜刮削,变得浅而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