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
脑海里一片混乱,医院里惨白的光线,母亲那双眼里的怔愣,被送进病房的父亲,急救室闪烁的灯光,混合着雨幕一并模糊。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儿子……有我这样的父亲,会不会很烦恼。”
父亲消逝的声音落在耳边,在记忆中浮现出来,医院里冰冷的长椅,明明来往的人那么多,器械碰撞在一起发出动静,却又那么安静。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回答。
因为不想和父亲讲话。
父亲总是喝醉酒给别人添麻烦,偶尔会浮现出愧疚,短暂的愧疚之情消逝,又陷入麻烦之中。自尊心很强,冲动又易怒。
这样的人,偶尔会给他买画具,过年的时候工资当做压岁钱全部给他。
贫瘠掺杂着许多负面情绪的关心。
为什么,明明讨厌父亲,现在想起来会想要掉眼泪。
“是需要洗胃吗……接下来还要多长时间?”江琳询问医生,医生回答之后,对他说,“颂颂啊,妈妈在这里守着就好……你先回去吧,明天还有考试呢。”
“……你爸肯定会没事的。”
“………儿子。”
“……颂颂。”
母亲的话音在耳边模糊,明明就在面前,那双眼浮现出哀伤和担忧,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出现类似的情绪,他坐在原地难以动弹。
心脏的位置被某种沉重之物压着,每跳动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那些压抑的负面情绪撕裂了一个口子,从记忆中浮现出来,许多往常被忽视的小细节,现在全部想起来了。
“颂颂啊……你是不是在怪爸爸?觉得你妈离婚跟别人过更好。”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不能一直在家闲着,你回来之后自己热热饭菜。”
“儿子啊……高考完不会要报艺术院校吧,那没什么用,爸爸供不起你,你要不换个专业试试。”
每一次的询问。他是怎么讲的。他从来没有跟李颂文讲过话,平常不爱讲话,但是可以讲……因为讨厌,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如果他有认真回答过一次李颂文,或者问一问父亲的想法,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总是什么都做不好,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好痛苦。
痛苦。
痛苦。
痛苦。
李颂文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和母亲吗?矛盾冲突的爆发以这种激烈的方式解决,用一把最锋利的利刃刺伤自己,一并伤害他和母亲。
“………颂颂!”
心脏难受的像是被人狠狠地划了一道,胸腔里压抑的情绪一瞬间决堤,争先恐后地朝他涌来,令他落下眼泪,嗓间想要发出尖叫。
啊——
滞声压抑在嗓间,痛苦不堪地低落颤抖,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喊大叫。
好痛苦。
所有的情绪一并浮现,大脑陷入了空白之中,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江琳和医生惊讶的表情,疼痛迟缓地传来,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掌心被指甲印出来几道月牙了。
正在流血。
他的心也在流血。
痛。
……
由于身体情况没办法参加考试,醒来的时候在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已经要结束了,病房外面在下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被注射了镇定剂。
他在长椅上看到了江琳,江琳侧在长椅上睡着了,侧脸看上去十分憔悴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