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与其说是西堂单方面要求他的,不如说是他顺从西堂丶容忍西堂所以给他俩的两年。
西堂要不是过不了他自己那关,那哪用得着搞这些啰嗦事,也不对照着想想,天底下有比西堂更有钱丶更帅丶更优秀的人,那也有比沈弋更帅丶更优秀(去掉更有钱,因为真没钱)的人啊。
若不是西堂也被仅此一个的沈弋所吸引,根本没理由在这一年一年和沈弋兜圈子丶绕弯子。
沈弋住在西堂家里的那几天想干点坏事的,可惜终究是心太软,一起唱两句,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独自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你无怨无悔的爱着那个人~……
好,收,成全成全西堂的责任感,我可去你的责任感,老子勉为其难成全成全你的摇摆不定吧。
陈昀给自己做够思想教育课,进来就看到三个人沉默不语各自喝茶的场景,嘴角不禁微微抽搐。
“我不干涉,随你心意,反正什麽事都是後果自负。”陈昀偏了头对沈弋说。
“我知道你会这麽说。”沈弋大笑,调和了沉默的气氛。
丰继愁眉苦脸听见这话立马喜笑颜开,倒了杯茶一板一眼敬沈弋,“继续勇敢吧小沈弋,老男人不好追,但丰哥祝你能成事。”
“祝我。”沈弋笑眯眯喝了。
从山东到黑龙江,经过内蒙古到西藏,回到最初的起点已经过了二十一个月了,距离约定的两年还有三个月。
和西堂的分别在两年前四月份,现在是一月二十九号。
沈弋一周前再次收到了西堂发来的压岁钱,六十六块六角六分,顺顺利利。
他发给西堂五十二块,不知道那个脱离俗事的仙人能不能懂五十二块的意思,但他不搞点小动作提醒提醒西堂他就要憋死了。
二十一个月只有元旦和除夕报备一下还活着,没死呢,再没说过一句废话。
把帽子带出来参与周游旅程是极其正确的选择,不然他有时候真忘了生活里有西堂这个人,回到了他单身主义的那几年,一个人自由自在活着,爱情不要也没有啥影响,没有西堂的生活他照样活得好好的。
等他见到人了必然要狠狠嘲笑西堂又干了一件适得其反的事,西堂对他的质问他在这次周游中有了答案,没有西堂的世界他适应得很好,他是勇敢坚强内心强大的沈弋,承受得了西堂死翘翘以後的结果。
西堂给沈弋发压岁钱的时候左腿的石膏刚刚取掉,暂时还不能下地走路。
极限项目玩脱了。滑翔翼设备出问题,挂到山崖上,距离地面十来米,他一个人去的,还好带的是卫星电话,没信号也能拨出去,等待救援的时候勾住滑翔翼的那根树枝断了,他就从山崖上掉下去了。
空中接受万有引力洗礼丶自由飞翔的那转瞬即逝的几秒里西堂都少有的懵逼了,他拍电影都不拍这麽狗血的情节!
摔下来後晕了几分钟,下肢剧烈疼痛无法站起来,头痛恶心,上半身哪都疼,抹了抹嘴角看清是血,西堂以为五脏六腑也跟着摔破裂了,缓缓感觉到嘴里有个硬物,不会是把石头啃进嘴里了吧,他也没嘴着地啊,啐了一口,是缺口的半颗牙齿。
……他宛若死鱼躺在那里,脑海里想了沈弋。
到底跟宋释文的基因有没有关系,为什麽想死和爱情会同时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而且他今年三十五了,三十五谈爱情是不是有点晚了,以沈弋的条件什麽人找不到,怎麽就把他和沈弋凑一处拉拉扯扯了!
他痛恨怎麽老天不直接把他摔死,不会挂得再高点吗,二十多米不就肯定摔得死了吗?他无数次需要意外事故离世,意外好不容易盼到了竟然没死成。
脑震荡晕得恶心直冲天灵盖了丶喘口气五脏六腑疼得不行还满脑子想的是沈弋,服了。
胫腓骨骨折丶中度脑震荡丶神经损伤丶肩关节脱位丶软组织损伤。值得庆幸的是脊柱没事,但凡成为残疾人,那西堂真会用死亡解决问题的,死了就能不了了之。
唯一知情人是梅寒,破天荒非要打视频,他一再拒绝梅寒一遍遍坚持不懈打来,在关机和接通之间按了接通,他刚好借这次意外和梅寒说说他的执迷。
说了几句身体情况,西堂问梅寒:“如果我今天摔死了您会怎麽样?”
梅寒一言不发像木偶人一样端详着西堂,久到西堂以为她接受不了,才听梅寒慢慢说:“死了就死了,我给你风光大办,每天给你烧纸钱,让你去到天堂还是地府都继续享你中道崩殂的富贵命。”
“……”西堂试图说什麽,“……”。
“如果我不是意外死亡,我是故意轻生您又会怎麽做?”
梅寒撩了撩头发,“我和宋释文离婚都活得好好的,死个儿子就会要死要活的吗?人是有主观意志的,你要真想死,我以死相逼拦住你活着,行尸走肉又同死了有什麽区别?在你不顾一切把姓氏去掉脱离宋家的时候我就清楚了你和宋释文是一个货色,我这辈子不知道福气是好是坏摊上你们父子俩,但是我还没到没了你们父子俩就活不下去的程度。”
平日的梅寒是温婉优雅的,不怎麽生气,尤其是离婚後西堂不常回家,他记忆中的母亲说话是温声细语的,生气不会发火,同别人讲道理的时候不仔细听和讲睡前故事差不多。
镜头里这样带着些许戾气和话脱口後呆愣的母亲头次见到。
“固然我们仨支离破碎得不像家人,但谁死了另外两个人都会难过。难过归难过,还是活得下去的,想活的人自会有勇气活着。”梅寒好似旁观者一样诉说着这些话。
“您恨我和宋释文吧?”
梅寒平平淡淡道:“恨啊,为什麽不恨?你们有做什麽让我不会滋生恨意的事吗?可是西堂,没有爱又哪来的恨?你对宋释文都谈不上恨不恨了吧,可是你看看你过去十几年里做的事,我怎麽多多少少看到了宋释文的影子?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你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对于我们仨来说,‘家人’就是个残酷的东西,不能割舍,又只是藕断丝连。”
西堂任由梅寒发泄怨念,她悄无声息憋了几十年,能发泄出来是好事,不然他也会延伸跟着到死都不知道母亲的这些不满。
他听着这些话倒是理顺了梅寒和宋释文的爱情,以前他一直不明白几十年的光阴里梅寒在和宋释文纠缠什麽,现在他知道了,爱这玩意儿牵扯着恨不就得纠缠个不死不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