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个年轻女人就大步奔跑而来,一把把女孩紧抱在怀里,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对着周围的警察叔叔连连鞠躬丶声音发着抖一连说了十几个谢字。
他侧着头看着这一切,原来这样就能找到妈妈了。真容易。
入夜,花市人来人往,灯笼高挂街头街尾,叫卖之声不绝于耳,烟火之气充盈在四面八方。
他站在人群中,看到重逢的母女俩相拥喜极而泣;看到被父亲托举在脖子上的小朋友扯着爸爸的头发缠着要买棉花糖;看见两个双胞胎小女孩各举着一张春联在飞马下甜甜地笑着,而父母给她们上下左右摄了好多照片,百拍不腻;他看见一家老小在挑选走马灯;他看见街边炸煎堆铺的大婶在骂儿子,因为她儿子抱回一只小奶猫,把过年新衣服都弄脏了,大婶一边骂丶一边却小心地把小奶猫安置在铁皮炉子前……
多热闹的情景呀,可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货架上摆满了幸福与温暖,而标价是爱与牵挂。没一个他能付得起价格。
他突然觉得索然无趣。
他走到离他最近的警察叔叔面前说:“您好!我和家人走失了,请帮我打139xxxx电话找我爸爸,谢谢!”那警察许是没见过这麽平静的孩子,再三确认过父母的姓名,才打出电话。
当唐山海一家三口被别的巡逻人员带到唐晔报警的那个驻点时,见到那小孩坐在座椅上甩着两条腿,坦然自若地啃着已经只剩下马身子的糖画,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个精美的小木雕丶指缝里攥着两根草,各串着一只草编的蜻蜓丶一只蟋蟀。
归秀兰气极反笑:这小孩刚才不知道跑哪了,虽说自己讨厌他吧,但终归真的不见了的话,对老爷还真不好交待,毕竟在大街上衆目睽睽,一个小孩又不可能无端端就死掉;这麽大了,又很难再被拐带,想他消失得彻底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她冷冷地看着这娃子又耍什麽花样。
唐山海见到他急忙问到,“小晔,怎麽打你的电话一直没人接?”
他舔舔嘴唇上的糖,淡定地说,“出门时忘带手机了。”
“幸好你记得我电话号码。”唐山海庆幸没惊动老父亲与方哥。
“嗯,我记得。”他还是很从容。
“下次要跟上我们,不要自己乱跑了。”能怎麽办,这孩子没见过世面有点儿不知死活,但又不是自己娃,吼他一顿?
“我喊过你们等一下,但你们听不到,我饿了想吃东西,就先去买东西吃了。”他的陈述语气冷静得让周围的大人都不太冷静。
警察叔叔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在旁边提醒,“这位小朋友,下次与爸妈走散了不要光顾着自己玩!要马上找我们或联系父母!”
“好的,知道了,谢谢警察叔叔。”那小孩对他甜甜笑道。
唐山海压下火气,微微摆出个“请”的手势,“小晔,我们走。”
“好的,爸爸。”他点点头,慢悠悠地站起身。
“慢着!请出示一下两位的身份证。”旁边有位警官出了声。他见过太多太多家庭的相处模式,父亲与儿子这麽相敬如宾的还真没见过。
……
Nuit,别人也觉得我们并不像一家人呢,是我的问题吗?
……
他们回到小区,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唐晔带着讨好的笑容,把手里的草编蜻蜓举到哥哥面前,亮晶晶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型,甜甜地笑着对他说,“哥哥,这个送给你。它最可爱,我最喜欢这个了,你觉得怎样呀?”
归秀兰“嗤”地笑了出来。
唐天刚才一腔怒火没处发泄:今晚难得逛花街,爸爸妈妈就一直在找你这死小孩,我什麽都没买到丶玩到,你倒好,自己又逛又吃又买!他劈手抢过死小孩藏在身後的草编蟋蟀:“我要这个!”
死小孩果然着急了:“这个我要的!”
“是吗?”这时电梯已经到家的楼层了,唐天跨出电梯门,在踏入家门前,他一把把草编蟋蟀扔在地上,又一脚踩上去,把茅草编织的破玩艺儿踩扁,“哎呀,不小心踩烂了呢,我不要了!”
他大踏步进门时,从门上的金属装饰的反光处,看到那死孩子蹲下来,看了看被自己踩坏的蟋蟀,捡起它又摸了摸,然後把它小心放进楼梯间的大垃圾桶里。
他的心一动。
不过那死小孩刚好转过身准备进家门了,他急忙转身先走进去,空气中只留下他“哼”的一声。
唐晔看着唐天的背影,轻笑了一下。
哥哥,我告诉过你我最喜欢的是蜻蜒,我也先把它送给你。但你不相信。
那我就留下它了。
来大城市打工的人们都陆陆续续回家乡,大年三十,羊城已像一座空城。唐山海夫妇的大女儿丶在外国读商学院的唐笑,早上的航班落地白云机场,中午,一家五口人一起回到了唐万里的的云山大宅。